得知太子前来的时候,秦禅月正在花园中瞧着来客的席位。

秦夫人今日做宴,所以穿的比平日里更艳丽些,她穿了一套浓绿色对交领水袖长裙,内里配了雪绸白的内裙,墨色的发鬓间簪了纯金的头面,又插了一朵正绿色的青鄂花,额间点了金色花钿,乍一瞧波光潋滟。

她上了年岁,却正是女人最艳丽时,丰腴饱满间,比寻常的年轻姑娘更添三分艳色,岁月为她添了成**人的魅力,一举一动都勾着人的眼。

此时,秦夫人正在看满园的花景和座位。

有的花儿昨日开得好,今日开的不好,便要剪裁下来,免得碍了主子的眼,座位则比这些花更重要。

宴席摆座一向是个大学问,若是将客席安排在前厅里,那上座就该安排在正对着大门的室内壁,尚左尊东,若是安排在花园内,那位置可就难安排了。

花园地方宽敞,且有各种花景可赏,且四通八达,哪里都能拐到旁处去,只需要错开几个花景,便能是不同的地方,所以难以寻到一个能如同室内壁一样瞧见众人的地方,只能说按照个人的身份高低,将位置排在最前方,花园之中还有还有各种诗花案,诗花案便是不固定宴客的座位,只是在花树、花景旁边摆上一张张长案,案上摆满了各种笔墨纸砚,可以让路过的宾客坐在案后吟诗作对,谓以风雅。

这身份高低以外,还要斟酌几分旁的,比如,谁家与谁家有龃龉,谁家与谁家结了姻亲,谁家与谁家正在谈婚论嫁,谁家与谁家是连襟妯娌,都要仔细小心的安排,避免宴席上出现什么争执。

宴席就是主人家的脸面,宴席做的不好,主人家也跟着丢人,侯府王府这些高门大户最是爱脸面,文人雅士更是为了名声能豁出性命去,所以每每到了宴会间,主人家都会如临大敌,处处仔细小心。

这等麻烦事儿,都得是在长安中浸润了多年的正头夫人才能做好的,若是地位不够高,后身不够硬,别说请宴作客了,连席面都打不进去,旁人做宴根本不会邀约你,你连谁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通晓利害关系。

寻常的大家闺秀只能从母亲嘴里得知一些门门道道,但与自己亲自来做也是不同的,刚入府门的新妇没有个几年时间,也没法上手来做宴,就连好强如秦禅月,当年也是猛吃过一番苦头。

她都如此,更别提柳烟黛那个蠢笨性子了,如果将柳烟黛丢到京中那些女人堆儿里,别人挖一个坑她就掉下去一回,所以秦禅月也没打算让柳烟黛帮衬她,只自己在宴会开始前查漏补缺。

等丫鬟穿过花丛前来通报太子来时,秦禅月微微惊讶了

一瞬。

她这宴席可没请过太子——虽说他们秦家和忠义侯府这两家都是**,但是明面上,太子从不与他们有什么过多来往,更不曾主动表示亲近,若是镇南王办宴,太子赏脸来还是正常,现下不过一个周渊渟办个小宴,连正式晋爵都算不上,太子最多差遣人送一份礼便够了,怎的还亲至于此了?

她心里狐疑,面上却不敢耽搁,赶忙从花园中一路沿着长廊疾行出来。

她刚走到长廊中段,远远便瞧见了太子。

长廊处于莲池之上,长而曲折,需走上千步才可通过,期间曲折拐角处还会起一座观景的八角凉亭,亭中摆上石凳石桌,上放茶具,用以观景。

但太子似乎并没有兴致留在此处品茶,而是顺着廊檐慢悠悠的往前走,太子位尊,先走在最前面,周渊渟殷殷切切的走在太子的身后,落后一步,在其后与太子说话,大意便是想方设法的恭维太子。

柳烟黛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又落后两步,与他们拉开一点距离。

她这儿媳妇几天不见,人瞧着更圆润白嫩了,显然在王府之中养的极好。

秦禅月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而过,又转回到最前方的玄青色身影的身上。

太子陈锋,生了一张酷似先皇后的面,眉目凌厉,眉眼轮廓深邃,一双丹凤眼锋锐冷冽,行走间步伐稳健,自幼习武。

一瞧见太子,秦禅月心底里就隐隐发紧,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点关于朝堂的猜测。

太子位高权重,自小养在宫阙之中,早些年在先太后、皇上、先皇后、贵妃之间来回周转,先太后与先皇后都姓李,是当年的豪门望族,只是后来李家男丁一个比一个差劲,所以渐渐落魄了,只能靠着先太后将女眷拉入宫中封皇后来维持体面。

先皇后是先太后的血亲外甥女,而秦家夫人、秦禅月的母亲同姓李,也是先太后的外甥女,只是秦禅月的母亲与先皇后的母亲同府不同房,换言之,秦禅月也是皇后的外甥女,所以当初秦家全**之后,先太后才会将她带回去养。

算起来,秦禅月与太子也有浅薄的血缘关系,只是不敢拿这一层血缘来耀武扬威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秦家从最开始就是**的缘故,这条线从先太后那一辈儿就开始了,后面生出来的孩子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顺着父辈、母辈去站队。

但实际上,皇上并不喜欢先皇后,皇上真正心爱的人是万贵妃,只是因为先太后一定要全母族荣光,母亲的威压压下来,皇后才被迫封了皇后,后来先太后和先皇后都**,皇上就不想将未来的皇位给现在的东宫,一直在想办法将太子扯下来,然后

将皇位给万贵妃的二皇子。

这寻常男人的偏爱,可能只是一粥一饭,几两铜钱,但皇上的偏爱,却是要人命的。

太子也知道自己不受父皇喜欢,但他是太子,他一旦被废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只能争,最开始有母亲和太后帮衬还好,但后来,先太后、先皇后都去世后,太子的日子便不大好过。

太子母族不力,甚至前几年,李家被皇上找了个理由,全都贬官流放了,只剩下一个太子咬着牙撑着。

皇宫就像是一把囚牢,登上皇位的路就是一把巨大的磨刀石,太子被磨平了棱角,养出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秦禅月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也能猜测到,太子过的不会很好,花团锦簇之下,烈火烹油。

这也是太子一直不曾被赐婚的原因。

皇帝根本不想给太子一个强有力的妻族,而贵妃一直往太子宫里塞各种貌美宫女,就指望着太子在女色这一条路上翻一回船,偏生太子耐性极佳,弱冠有二的年纪,硬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咬着牙跟这群人继续熬着。

本来朝堂就是一个胶着的状态,皇上拖着不死,想把太子换了,太子谨言慎行一步不错,二皇子虎视眈眈背后给太子找麻烦准备上位,谁都奈何不了谁。

直到,近日来,镇南王回长安了。

镇南王带回来了二皇子坑害忠良、只为**的证据,逼着皇上处置二皇子,眼下,长安城内风雨欲来。

这些事,本不该是秦禅月来想的,她又不是朝堂上的官儿,更不知道朝堂上的水多深,她不该去探,可一见到了太子,那些压下去的念头就都萌发复苏,让她忍不住去一想再想。

上辈子他们输了,这辈子,他们能赢吗?

如果太子赢不了,她和她的养兄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那些混乱的思绪伴随着夏日的清风,一起扑到她的面上来,让她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这股迷茫便被瞬间驱散了。

她被拉回到了侯府长廊之中,迎面正对上行过来的太子。

秦禅月远远上前两步,躬身缓缓行礼,姿色艳丽的面上浮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俯身行礼道:“臣妇见过太子。”

太子的目光在秦禅月的身上绕了一圈后,点头,神色平淡道:“不必多礼,起吧——孤这一趟来,便是出来走动走动。”

太子年纪不大,但心机似海,他心底里真琢磨什么秦禅月也猜不到,干脆就不猜了,只迎他就是了。

反正他们秦家是太子脚下的船,秦家完了,太子也沉底,所以太子不会害秦家的。

而太子的到来,也为这一场宴会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秦府的花园布局重新排序,就连宾客

们也突然多了起来。

寻常的这些宾客素日里没有能攀上太子的路数,就连秦禅月之前也没有,她也不知道太子无缘无故是为何而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太子来了。

眼瞧着太子来了,不少人都立马想办法来攀附这个大陈最尊贵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只要能跟太子沾上一点关系,走出去后背都能挺的更直一些。

前几年,便有一位学子在宴席上写诗,后来太子见了诗词夸了一句“不错”,传出来后,这学子身价倍涨,后来便中了科考,入了朝堂为官。

在世人眼里,太子就是祥瑞,就是金鳞,就是泛着紫色正气的真龙,世人趋之若鹜——这也是为什么,太子虽然母族不利,但依旧能坚持到现在的缘由。

大陈认嫡出,越是尊贵的血脉越不容混淆,真龙真龙,就是要真啊,庶出不值钱的,二皇子就败在这。

所以,自太子来了侯府的消息传出去后,不少原本不在邀请范围内的人便都动了心思。

秦府送出去的帖子本来就不少,宴请的都是各府门里的夫人,便有各个门路的人寻过来,问问这些夫人们,能否多带一两个人进去。

送贴一向是有“带人”的规矩的,主人邀约客来,客人若是觉得主人这里没个熟悉的人儿做伴儿,可以自己带一个、或者两个朋友过来作陪,主人绝不会挑理,只会将这位作陪的朋友也当成客人一样招待,待到日后熟悉了,再办宴时,主人也可以给这位作陪的客人一道儿下帖子邀约过来。

这些夫人们有的打算带,有的没打算带,但太子一来,这便全都带上了。

所以侯府的客人空前繁多,什么人都有,这时候,秦禅月就庆幸是在花园里办宴了——这若是在前厅里办宴,她前头刚将最尊贵的安排到前头坐下,片刻后又来了个更尊贵的,可怎么排位置呦。

幸好花园大,人错落而坐,有花景可赏,也不显得怠慢。

因来人的数量远超出了秦禅月的预料,所以秦禅月忙的脚不沾地,连口水都顾不上饮,客人一波波的来,她都来不及周转折身回去送人入席面。

这种场合向来都是正头娘子忙的,院里的小妾不能出来宴请客人,在大陈,妾就是玩物,在主人眼里,只不过是比奴婢稍微体面一点的奴婢罢了,最多只能站在一旁端茶倒水,真正能与旁人家夫人娘子言谈客套、坐在一起吃酒喝茶的只有秦禅月和柳烟黛二人。

秦禅月只得将一旁的柳烟黛也带上,叫她去安置一些客人入座。

柳烟黛这些时日在侯府王府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应付起来还略显生疏,碰见一个个夫人们联袂而来,她偶尔还会忘记对方的姓名,只

能生硬的唤着“夫人”。

幸而这些夫人们都是一副和善温和的模样不曾故意为难她偶尔瞧见柳烟黛哪里疏忽这些夫人们还会好心提点她叫她颇为顺利的完成了婆母交代给她的任务。

甚至还有一位夫人夸赞她:“世子夫人好生灵巧若是我那新妇也有你这般勤快便好了。”

柳烟黛哪里被人这么夸过呀?

她羞涩的说不出话来薄薄的面皮都跟着涨红那夫人瞧见她这模样略有些惊讶长安的这群夫人们都听说这秦禅月的儿媳是从南疆军中来的她们都以为这儿媳与秦禅月一样泼辣刁钻呢却不想这小姑娘脸皮这么薄被人夸一下都会脸红。

那夫人瞧了一时觉得这小世子夫人颇为可爱便又夸了几句。

柳烟黛被夸的如同当场饮了几杯烈酒一样都有点上头了怪不得人家说“甜言蜜语”呢这是真醉人呀柳烟黛头重脚轻的说了几句客气话谦让勉强维持着原先的姿态转身离开但一转身间忍不住了粉嫩嫩的唇瓣都快要咧到耳朵边儿上了揪着手里的小手帕喜滋滋的往院门口走。

可不得了啦烟黛被人夸啦!

除了婆母和侯府内的嬷嬷们以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夸她呢!

柳烟黛一时间多了几分成就感来脑袋也跟着昂起来了像是个骄傲的小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往前蹦着走——不当场跳个圈飞起来已经很克制啦!

柳烟黛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浑然不知道有人隔着宴席在看她。

——

宴席人多花杂不远处的凉亭上有人在弹奏乐曲丝竹声声入耳忠义侯周子恒游走在其间待客周渊渟则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照看好一副热闹景象。

客人还没来齐秦夫人还在外头迎客宴席还没开始只有忠义侯在与众人言谈说笑宾客们也不必干坐着随意逛逛玩玩便是。

人群散碎坐着开始言谈一旦言谈便难免吵闹有人在作词词韵窄酒杯长

隔着缤纷重叠的纱织衣角掠过发鬓与花影坐在最主位上的太子端着酒杯极轻的瞥了柳烟黛一眼。

这一眼正瞧见柳烟黛像是一只快活的小蝴蝶一样翩翩飞过人群去往府门前迎客。

太子的目光从她微微摇晃的步摇划过在白皙的脸蛋上停留片刻随后向下滑其下是饱满的胸口再往下是松散的裙摆裙摆是束胸的并不束腰裹住了下方的曲线叫人看不清全貌但太子却知道那腰是柔而软的一只手掐抱

那肉能直接将手指埋进去是很舒服的柔软触感。

太子本是只想轻轻瞥上一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落过去竟是不能挪开。

他必须承认他对柳烟黛这个女人有几分难以压抑的好奇。

从第一次听她说“有八个男宠”的时候他就对她感到好奇每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好奇都会更浓烈几分。

一个如此**混乱的女人偏生是个外表端正有礼的世子夫人她有那样软的腰那样胭的唇可偏生在众人面前又是一副极为娇怯的模样内外分割似是两个人一般除了他怕是没人会信她是个**。

太子对她有窥探欲。

不管柳烟黛做什么他的目光都要落过去定定地盯着她看一会儿揣测柳烟黛在做什么——今日他本不应该在侯府而应该在王府。

他是去了一趟王府却不曾在王府中瞧见柳烟黛问过旁人后才知道柳烟黛是回了侯府参宴的。

所以这太子的马车兜兜转转便到了侯府。

他难以说清楚他的马车到侯府门口从马车上下来

他有一瞬间的心堵但他并不愿承认是他自己不高兴他想他只是为周渊渟不高兴。

周渊渟瞧着那般喜爱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却背着他与旁人偷欢这与礼不合。

若是柳烟黛日后肯悔改老老实实的与她的夫君过一辈子——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心里更堵了。

太子的心里掠过这些浮光掠影一般的片段时柳烟黛正提着裙摆经过一丛花树。

花树是倒悬粉蔷薇大朵大朵的蔷薇点缀在绿色的枝蔓间柳烟黛从其中划过比其上的粉蔷薇更嫩。

太子的心思便莫名的恍惚了一瞬忘了这柳烟黛的八个男宠忘了她已为人妇忘了她好吃懒做忘了她贪玩享乐只记得她腰间柔软的触感。

他恍惚的这一瞬间一旁的周渊渟正笑眯眯的给太子端过来一盘果子来。

这“果子”也不是真的果子而是做成果子模样的糕点白嫩嫩的糯米做成荔枝模样粉色的面捏成桃枝模样都是指尖大小蒸熟了摆在盘子中热腾腾的刚出锅一端送到面前来都能嗅到淡淡的香气。

这白嫩的颜色与扑鼻的香气无端的让太子想起柳烟黛。

“太子请用这些——这是我家府上特意从江北请来的大厨极擅长这些甜点。”周渊渟对太子殿下极近热烈席上旁的人都没管只一直照看着太子。

他虽然还不曾入官场但是却对这位太子十分熟悉——**嘛自然要先了解太子。

太子年

轻但果决以前甚至还亲自去生了蛊疫的地方赈灾在朝廷中美名远播能来伺候太子是他的荣幸。

若是能跟上太子日后太子做千古一帝他来做宰相辅佐岂不是千古佳话?

周渊渟的眼眸都亮了里面燃烧着熊熊的野心咄咄的看着太子。

那样明烈的目光太子看到了。

但太子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目光平淡的掠过他然后抬手拿起糯米做的荔枝慢慢品尝。

味道不错。

周渊渟见太子喜欢连忙一叠声的介绍着果子如何如何好膳堂的人如何如何用心他说的那样天花乱坠却没瞧见那太子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掠过他看向远处。

太子人是在这里魂儿却早已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偏周渊渟还以为自己的长篇大论引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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