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只有妻儿二人,妻子被杀,正常人如何也会担心独子情况,但唐川却只是忙着哭丧和推托。孩子的失踪必有蹊跷。”秦昭宁斩钉截铁。

“嗯。”

徐知砚微微颔首,却止了回应,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步履稍稍快了些,走在她前头。

不聊案子的时候,他们只剩尴尬,但她也只能静静跟在他身后。

村道上只有他们二人,无人说话,她的耳旁便只剩草木摩挲的“沙沙”声。

两人一路沉默,快到村口时,她瞥见燃剩一半的纸钱,想到爹娘,心头的悲恸再也抑制不住,瞬间涌到鼻尖。

昨日七月十四,是家家户户祭祀烧纸钱的日子。

她还未来得及憋回眼眶中尚未落下的泪水,却见徐知砚突然转过身来,她怔愣地看着他,长睫微颤,泪珠尴尬地挂在眼角,憋不回,落不下。

她一时有些无措,只好讪讪地别开视线,勾起手指摸了摸自己微热的鼻尖,心虚地说了一句“酷暑难当”。

怎知徐知砚却仍是直直地看着她。

她只好又将视线落回他的脸庞以示尊重,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年少时他本就克己复礼,加之为人处世过于沉闷古板,更显得他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可偏偏他又生了一副面如白玉、朗目疏眉的好皮相,洛城中就没有少女不想攀附他,却也没有少女真正敢攀附他。

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她。

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过去的他喜好着一身不染的白衣,如今的他穿上深色官袍,比以往更添了几分疏离,也添了几分为官者的威严。

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俊逸无双。

他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眸色沉沉,眉宇间是她辨不明的思绪。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一日被他抵在墙角的情形,一时间竟有些心慌,生怕他此刻要翻旧账。

纷乱思绪如棉花又柔柔地堵在她的胸口,将她的心包裹得咚咚直跳。

这是她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的情绪。

秦昭宁伸出手指挽了挽耳边的乱发以缓解尴尬,但徐知砚仍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盯着她的指尖,徐知砚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是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

“做我外室。”

话音方落,四下无声,秦昭宁只听到颅内的一阵轰鸣。

明明赤日当空,她却只觉指尖似被冻住一般,僵在耳旁不知该往哪儿放。

“徐知砚,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徐知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帮你,你做我外室,留在我身边,你没得选。”

是,没得选,她没得选。秦昭宁知道,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气得发抖。

“徐知砚,你何至于此!”

徐知砚唇边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朝她迈了一步,面色却没有丝毫动容,“何至于此?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父亲的事,他在报复她,他果然在报复她!报复她的年少无知,报复她的狂妄自大!

秦昭宁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上眼眶,这一次却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她恨当年愚蠢的自己,更恨此刻无能的自己。

她倒吸一口凉气,逼着自己冷静,用尽最后力气字字清晰道:

“徐知砚,徐家家规森严,你最是守规矩的,你是徐家的典范,是洛城男子的楷模,你不该意气用事误了自己。”

徐氏家规森严,男子成婚之前不可纳妾,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徐知砚恪守礼节,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规矩?误了自己?”徐知砚嗤笑一声,“你有一趟马车车程的时间考虑。”

说罢,他便转了头翻身上马,马蹄卷起尘土疾驰而去,独留她一人安抚胸腔中翻涌的懊恼和狂乱的心跳。

日头明明正当午,是最炽热的时候,秦昭宁却不知自己后背渗出的是冷汗还是热汗。

马车早已候在村口,马夫正百无聊赖地用随手折来的小树枝拍打着地上拢成一团的蝇虫。蝇虫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见她朝马车走来,马夫丢了树枝,招呼她上马车。

秦昭宁看着地上一团蝇虫,心中更加烦闷。

蒲州虽比不上洛城,但往来经商的人却比她之前了解的多了许多,马车行进路上尽是喧嚣,偶有孩童欢闹声传来。

皇权更替不过三年,她途径之处皆是汲汲营营,如今这般和乐景象倒是让秦昭宁倍感诧异。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一座院落门前,她刚下车,便有一位长须泛白的老者迎上前来。

“小姐,老奴叫张清福,大人命老奴在此处恭候小姐,往后小姐便是在此处安顿了。”张清福语气恭顺平和,秦昭宁却只能苦笑地唤了一声“张叔”。

小姐?他是知道怎么膈应人的。

“大人已去了衙门,小姐先回房歇息。大人交代了,今日小姐不必去衙门,只等他回来便可。”

张叔一脸笑盈盈,秦昭宁倒不好落黑脸,称了声谢便随他进了府里。

院子不算大,人也不算多,往来的就这么几个小丫头,院内陈列清雅朴素,倒符合徐知砚一贯的风格。

已多日未曾好好沐浴,秦昭宁倒是享受了片刻舒缓,然看到徐知砚为她备好的绯色纱裙,又不自觉地苦笑出声。

徐知砚步履匆匆回到府中时,秦昭宁已换好了衣裳。

他视线似无意般落在她的耳垂。

从他记事起,便觉得她模样极好,虽不像旁的大家闺秀那般端庄清婉,但她是特别的,是灵动狡黠的,她最喜着绯红色衣裳。

她常同他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这些玩笑是他苦读清修岁月里的光。

直到那一日,她离他很近,他有幸看到她耳垂上那颗嫣红的小痣。再后来,每每想起她的狠心,他就不想记起她的样子。

但如今她和以前一般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他才发觉原来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眸、翩跹翘丽的长睫和弯若银月的细眉,早已清晰地化成他无数个日夜的绮念。

还有耳垂那颗嫣红的小痣,他根本不可能忘得掉的。

也是他想得到的。

秦昭宁对上他带了些许侵略意图的目光,不觉往后退一步。

然徐知砚却挪开了目光,淡淡说了两个字,“用膳。”

已是暮色微沉,两人在沉默中一同用了晚膳,徐知砚只道了声“来书房”便大步流星离开。

秦昭宁心头一紧,料想他不会如此疯魔,又怕他真的疯魔,却无能为力,只好在后头跟着他,好不容易跟上他的步伐,犹豫半晌还是叫住了他,“徐知砚,莫在书房……”

徐知砚止了脚步回头看她,剑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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