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中意沈氏嫡女的事,可没几个人知道。

眼下荀颐就这样随意地点破,笃定在握,刘太后岂能不慌。

大司马手眼通天,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刘太后勉强笑了笑,“也是我的外甥女嫁到了沈家,我这才想起他家的女儿不错。”

荀颐神情自若。

刘太后看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追问:“光晹,你觉得沈氏嫡女,配得上陛下吗?”

都直呼荀颐的字了,足见套近乎的心思。

荀颐不再沉默,漫不经心回:“太后觉得好,自然就好,臣唯太后和陛下马首是瞻。”

刘太后长舒一口气,又面露为难:“只是眼下国库空虚,操办皇帝的大婚,不宜铺张。”

这才是她请荀颐入宫的真正目的。

国库没钱,要找钱,就注定棘手,搞不好就要开罪朝臣。

这种烫手山芋,自然要丢给荀颐。

但刘太后怕他不肯沾手,心头惴惴。

不料荀颐坦然应了:“无非一点银钱而已,如果太后娘娘放心微臣,不妨就交给我来解决。”

他应承得如此轻松,刘太后大喜过望。

“放心,你做事,哀家放心得很!”

女官进来回禀:“永容县主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刘太后看了看荀颐。

女官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够让他听见,可他却恍若未闻,自顾自持盏沉思,丝毫没有告退的意思。

这令刘太后有些为难。

荀颐不走,她难道还能赶人?

得罪了他,皇儿的婚事怎么办?

想了想,刘太后只好狠下心道:“传她进来吧。”

容琬入内时,看见那尊煞神怡然自得地坐在太后下首,简直疑心自己花了眼。

这么多日足不出户,没想到来趟宫中,都能遇上他。

她心中暗道“冤家路窄”,面上不显,恭恭敬敬行礼。

刘太后饶有兴致地追问了几句昨日纳徵的情形,容琬都一一作答。

看着出落得一日更胜一日明艳无俦的容琬,她不无欣慰:“你阿姐婚期将近,阿弟的婚事也有了着落,不知道哀家何时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此话一出,容琬便感觉殿内气氛骤紧。

她微微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荀颐一眼,这才回答:“姨母舍得?阿姐出嫁之后,陪在您身边的只有我了。”

刘太后宠溺地点了点她:“没白疼你。放心吧,你的婚事,自有哀家替你操心。”

容琬苦笑,碍于某人在场,不好多说,只扯了几句闲篇便匆匆告辞。

她前脚走,后脚荀颐便放下茶盏。

刘太后先是一怔,而后细细回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大司马的仪仗,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容琬的犊车后头。

容琬的车夫特意将车架停在夹道一旁,以示尊让,没想到大司马的仪仗也跟着停下。

玉章掀起车帘看了看后头,几分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容琬没好气道:“莫名其妙,我们走。”

既然他爱跟着她,那就跟着好了。

话音才落,车外传来一声怒吼。

“荀颐!你在宫内乘四犊车出行,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这声音,是陆衡。

容琬一个眼色,玉章连忙打起帘子,二人向外看去。

陆衡不知从哪里赶来,气喘吁吁,怒目圆睁,身后跪着一排内监,个个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容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阿弟,太冲动了!

她千叮咛万嘱咐,告诫陆衡不要随便和荀颐起冲突,这下好了,他竟然当面呵斥荀颐。

容琬思虑片刻,提起裙子准备下车,玉章却死命拦她:“县主,去不得呀!大司马喜怒无常,一个不高兴就要杀人的。”

荀颐懒洋洋的嗓音遥遥传来:“是谁在陛下身边挑唆?不想活了?”

一时间,夹道上的宫人纷纷跪倒,悄然寂静。

唯余渐渐变大的风雪呼啸肃杀。

听他动静,好似连车都没下,就这么盘踞着,话里话外无视皇帝。

糟了,以陆衡冲动的个性,荀颐越是如此,他越是气得要发疯。

容琬没有料错。

陆衡见状,又想起父皇之死不清不楚,而杀父仇人竟敢如此高高在上藐视皇威。

怒气和仇恨灼烧着他,眼睛里渐渐一片猩红。

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好过在荀颐掌控下这么苟且偷生地活着!

一念起,陆衡脚下便控制不住向前。

“阿弟!”

清脆温柔的一声喝止,带着不由分说的决然,唤回了陆衡的理智。

见到容琬,陆衡有几分恍惚。

阿姐怎么在这里?

容琬缓缓下车,走到他身旁,行了一礼,气度高贵,神色冷静,好似什么事情都不会令她失色。

“陛下近来繁忙,忘了先帝特许过大司马乘四犊车在宫内行走。大司马于国于民劳苦功高,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陆衡眼眶一红,鼻头发酸,告状般说道:“阿姐,他、他是臣子……”

容琬微微摇头,从容回答:“陛下,你是天子,当胸怀四海、气度广博,不可使功臣寒心。”

有了她的安抚,陆衡怏怏低头,不情不愿道:“大司马,是朕记错了。”

荀颐以手支颐,冷眼看着这一幕,神情淡漠。

他不表态,这件事就过不去。

得罪了他,岂是简简单单便能收场的?

容琬叹了一口气,低声对陆衡道:“你先回去吧。”

陆衡反而抬起头来,面露倔强:“我走了,谁来护着你?我不能走。”

“听话!”容琬神色严肃:“你不走,反而场面难看。至于大司马那里……”

她再度叹息,绽出一个笑:“我自有应对他的办法,你快走吧。”

好说歹说,将陆衡劝走,容琬这才硬着头皮走向身后。

“大司马见谅,陛下近来病了,难免有些糊涂,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她站在车下,温言软语替陆衡道歉。

随车护驾的延诀抱剑看她,满脸不屑和憎恨。

这时候,她心中反而一片澄净。

身居高位,便要有自觉,脸面算什么?

车帘半掩,荀颐藏身一片晦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不语,多半还有不满。

容琬想了想,更加温顺地说道:“我的犊车车毂坏了,眼下风雪越来越大,能否请大司马送我一程出宫?”

说完,她听见荀颐冷冷“嗤”了一声。

容琬的眉眼中,划过一丝释然。

见她不动,荀颐挑眉质问:“还不上来?”

待容琬上了车,才察觉自己在外头冻得厉害,冷气被暖意一激,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顿时鼻头红红,泪珠悬在长长的睫毛尖闪烁,模样好不动人可爱。

荀颐看着她,眸色幽深,喉结轻轻滑动。

容琬用手绢拭去泪水,轻声道,“大司马宽宏大量,容琬替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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