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一直在屋外无声、慢悠悠地飘向大地。

屋内的炉火烧起来,暖意细细碎碎。

卫瓴肩上的外衫掉下去一点儿,她拉住,提着衣边拽上去。

她无声瞧着肩头细腻的衣料,心里谈不上如愿以偿或欣喜若狂,坦诚地说,甚至有些害怕和畏缩,不知为何,听到他肯松口,愿意和她一起追查,她突然想抽身退出,想转身就走,掉头就跑,心底深处隐约有种不成形的预感,好像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会像着了魔、中了邪一样失控,根本不是她能把握掌控得了的。

即使带了目的而来,他肯把他自己像把刀一样递到她手边,她却没法坦然地抓起这把利刃,分明方才是她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要他帮她。

或许因为那个人不是旁人,是尉迟玄。

不是旁的人,不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的杜庄翁,也不是坦诚相待,肯全部交付的杨恪。

她一直没给答复,仿佛被他要的筹码难住了。

尉迟玄的轻笑在空荡的屋内响起,搔痒儿一般,低低又微磁,像猫从屋顶踮脚过去了。

他眼底有抹淡笑,腔调里也有好笑,“公主殿下,未短过什么,也没缺过什么,现在却是连条诱人,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都开不出来了?”

又逼她做出决定。

卫瓴看向他,关键不在于她能开出什么,是他缺什么。

她说,“此事我还要考虑,不能随便应你。”

“你怎么不直接问问我,想要什么?”

“你要的,我肯定不答应。”

卫瓴表情认真,甚至有丝小小的严肃,唇绷直了,黛眉也拉平了。

尉迟玄一下子被气笑了,他压下眉,狭长的眸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唇角的肌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半张开嘴又一笑了之,皱着眉苦恼地看向旁边儿,被搞得哑口无言,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我得再想想。”卫瓴被他这反应搞得敛下了眸子,也偏头看向了旁边,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觉得好像把目光安置在旁处更自在些。

不对。

她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反应过来,立马在心里叱了自己一顿,谈判本就不能让对面牵着鼻子走,她没一口答应,没打开豁口让他漫天要价、得寸进尺,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气自己不够坚定,烦恼地缩起鼻子,又恢复正常,她的眼神转瞬坚定,扭回来头,语气也硬气了不少。

“我答应的不止是把蛊剖出来。”

“还会一道儿查它哪来的,谁种上的,为何在你我身上,以后牵扯出其他,要废的心力远不止眼前能看到的,我肯倾力的,比起眼下这些,不能同日而语,你不要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何好不满意的。”

尉迟玄认真地想了想,大抵是也觉得有道理,点了下头,“确实。”

卫瓴把外衫拢过,手放在了手臂弯处,镇定地站在原地,觉得他的话没说完。

果不其然,尉迟玄接下来问她,“但杨岳城是个贪粮墨铁的贪官,和我有什么关系?”事不关己地抛出自己的疑惑,蛊本就是他们两人的事儿,杨岳城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管他是善公还是罪臣。

他走到她近前,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但是你不是已经在夜里看不清了吗?”

眼前的光线一暗一明。

他怎么知道?

卫瓴没慌神,一瞬间,眼还是放大放空了。

他把手拿走,自然架在了胯骨,“屋里还没黑到什么都看不清,而且今晚的月光很亮,你的脸上却丢了魂儿。”卫瓴的瞳缓慢上移,看向他如古井的双眸,尉迟玄的眼神在她眼睛周围逡巡游移,“没点上灯的时候,你的眼都涣散失了焦。”松弛地歪下头,细细打量卫瓴的眼睛。

本来在游走的黑眸停止,定定望进她眼底,仿佛一路连她的心底都一览无余看穿了,敏锐地问她,“出问题的,应该不止眼吧?”

卫瓴的脑中轰鸣一声儿。

胸口清凉的风穿堂过,她的底儿一下被掀了,连照料她起居的连枝都不知,尉迟玄的敏锐洞察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无人知晓带给她的安全感,一下荡然无存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和害怕,被他连根带土刨出来,扔在了她脚下、面前。

一瞬间,她的脑中恍过的却不是自怜和被人知晓的委屈、泫然欲泣,只有赤|裸的两个字:完了。她失去了主动权,要被牵着走了,如同求生的本能,如何伪装否认,如何扭转局面,盘算和算计在她脑中千回百转,马灯一样,转瞬间已晃过去了千万种强词夺理、诡辩的说辞。

尉迟玄知道她不可能承认,在她撒谎之前,先退开了,“咱俩的蛊是阴阳一对儿,我身上的折腾我越来越轻,你自然多遭罪。”言下之意,不必徒劳无功,费心思编谎去骗他。

他回到暖炉旁,试了一下茶杯壁的温度,刚刚好,端起来,抽出支架的匕首,端回来茶杯放在了桌上,放在离卫瓴不远的地方。

微弓的腰尚未伸直,侧头向上,看向身边的她,“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声线平平地问她。

直起身,“你要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和我,谈什么、狗屁息戈、各退一步。”这点儿他比她还清楚,她一知半解,对他根本没多大的亏欠感和愧疚,反而恨他破了她的家,她的国,怎么可能轻易主动退后这一步。

她一直靠蛊维持的身体开始衰弱了,其实若她可怜地哭了,卑微地求他救救她,哭诉她还不想死,他不会有一丝恻忍,眉毛不会动一下,生和死是他司空见惯的云烟。可是今晚,她一直在他面前硬撑,站在摇摇欲坠的崖头上,薄冰上,抱住了她自己的双臂,强笑,苦笑,虚张声势,反而让他狠不下心。

甚至她摇摇欲坠了,还想利用他,去完成她的事。

也许是这韧性像纤维一样难断,野心胆量像火一样难熄,才会让人也开始去认真地观察,想要去看清楚她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样的色彩和内容,让她逆着风,死也不肯认命地随风而去。

无论爬进、掉入了多深的谷底。

她的腰杆和脖颈,仿佛都只能折。

不能弯。

打掉了牙都要和血往肚子里吞的性子。

卫瓴扬起唇角,展露一抹笑,“你这招釜底抽薪倒秒,但我根本没……”她扭过来的视线,落在了那杯温好的水上。

没接着往下说,眼底沉了沉。

这杯水,似乎让她从醒来就干的嗓子,更燥了。

她微抿了一下唇,眼皮扇了一下,装作没看见,重新抬起头。

“是我算错了,你今晚过来,原来是看笑话来了。”

有了这破蛊,把她老底儿全掀干净了,就像个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眼线、奸细。

到头来,最了解知道她的,是她的仇敌。

有什么比这还欲哭无泪、无奈绝望的。

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到透顶了。

不得不撕了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戴上和焊住的面具。

手慢慢攥起来。

她眸子里的光亮渐消,褐色的瞳仁在阴影下成了黑的。

卫瓴将放在臂弯的手放下,近前一步,“不加筹码……我也不是在樗蒲牌九。”

几乎和他衣料窸窣相摩,抬起头,“你心情好,肯消遣,在这凉州城当看场戏,不好。”

下面垂在身侧的手,连匕首带他的手一块握住,尉迟玄没反抗,她提上来,隔着一层里衣,抵住她自己,眼都没眨一下,“到时候剖出来托人给你送去,也不是不行。”

“我已经受了这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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