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在森林里走了很久。
他穿不过那道屏障。他不知道萨沙被带去何处,但多少有一些预感,至少在目前费奥多尔能确保她的安危。
费奥多尔·波波夫,盗贼公会名义上的会长,酝酿着宗教改革的“新教宗大人”,伊瑞斯反君权阵营的幕后棋手……难道,他同时服务于魔法公会和罗萨联邦?似乎不止于此。
他为什么半路跳出,对萨沙关切至此?是啊,前罗萨领主的孤女,被排挤、被视作花瓶的主教,莎夏·希尔达的位置使得其成为一颗重要的棋子。
像那样冷漠无情又善于伪装的家伙,很容易勾走小女孩的心。
想到那个银发如霜的法师,安托万咬了咬牙。
“可是你不也冷漠无情又善于伪装吗?”脑中的声音响起,“你的一身白袍与治愈之杖,就一定比铁甲与长剑更加正义吗?”
“滚。我现在不需要你。”安托万自言自语,哆嗦着扯紧兜帽。
“没有我,你或许已经死了吧。”脑中的声音发出一声嘲笑。
安托万艰难地辨别林中的方向,却还是走入迷雾。露水在外袍上越积越多,周围看不见的亡魂的寒意侵入体肤之中。
悄悄地在森林里死掉,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夏夜。萨沙死去的那个夜晚,索莱城的市民们在屋中摇着扇子入睡,南郊的林子却冷得空气都几乎要冻住了。
安托万只身一人走进那片林子。顷刻间,自四面而来的冰风包裹住他。
那是死于亡灵阵的三十三位修道士。
在萨沙的亡灵阵失控的最后时刻,他将他们引入附近的树林里,用魔法屏障将他们暂时封锁。
他记得自己走进树林的时候,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吐出来,嘴角却扬着无法压制的笑。
“我赢了。”他想起学生时期的争论,“萨沙,我赢了。”
“一个使用黑魔法的法师,她终有一天会成为黑巫师。哪怕睿智如费奥多尔,也无法逃过理智被蒙蔽的结局。”
“噢,真的吗?”脑中的另一个声音问。很可惜,不是萨沙的音色,而是他自己的质疑。
“中央教廷决定对黑巫师亚历珊德拉·提尔达处以火刑,六月十八日执行。”脑中回响起宗教大法官克莱芒的声音。
前一天的傍晚,安托万在教廷花园廊道上拉住克莱芒的袖角。
“老师,请您三思——”
克莱芒抽回手,眼镜下冷漠的眼神像匕首一样刺入他的心头。
“你相信她吗?”克莱芒问。
“我相信她吗?”
亡魂的围攻中断了安托万的遐想。
他抽出法杖,但没有发出一个攻击性的法术,而是泛起星星点点的光,如同萤火,落在自己身上。
树林里黑雾弥漫,看不到尽头。而安托万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闪烁,就像此刻漆黑天幕中的北极星光。
即使死去,光明之神的信徒也像生时那般追逐光明,不需要理性的推断,而是完全出自本能。
亡魂一齐扑向安托万。
安托万从魔法袋中抽出一柄长剑。
“珀拉里斯。”他唤醒了手中的剑。
剑刃映着持剑者周身散发的白光,本应是冰冷的剑竟生出一丝暖意。
他握着剑刃,将剑柄递给冲在最前面的亡魂。
“朱利安?”安托万认出曾经在维里耶镇修道院的学长。
已经变成亡魂的朱利安没有认出昔日的后辈。他接过剑,径直刺入安托万的心脏。
剑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朱利安的亡魂在空气中闪烁了一下,如同细碎的萤火。冷风一吹,消散了。
随后而来的修道士亡魂捡起剑,刺入伫立不动的安托万的心间,肋间,腹中……
鲜血把一身白袍染得深红。
在星星点点的微光中,安托万仰躺在地上。
他颤抖地伸手探进腰间的魔法袋,取出一个卷轴。
“不能死……好想死……”
脱力的手没有握住卷轴,滚到了一旁。苍白的指节在落叶和泥泞上摸索。
“快一点……快一点啊……”
卷轴重新被握在手中。
仿佛在意识的彼端,幽深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句低语。
“路希昂-安托万·卡诺。”
垂死之人惊醒过来。
不,是另一个梦境,或者说,回忆的心象。
一个少年奔跑在如茵的绿草上,追逐远去的白袍牧师。
“克莱芒大人!”少年气喘吁吁地赶上前去,拉住那个高大成年人的袍角。
白袍牧师转过身,幽蓝的中长发披在肩头,一双琉璃般的浅灰蓝色眼睛,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盯着面前金发的少年。
“我……我可以帮您采集草药。”少年双手攥着衣角,竭力克制内心的紧张。他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幽蓝色的浆果,用衣服擦了擦,伸到牧师身前。
“请……请吃蓝莓。蓝莓,对眼睛好。”少年小鹿似地望着牧师。
但牧师并没有像镇上那些长辈一样露出微笑。他照常冷着脸,双手拢在袖中。
“我,我没有想到,原来您会来维里耶采药。”
牧师皱了皱眉,看上去并不擅长应付一个乡间少年的纠缠。
而少年并不打算放弃与索莱城的大人物谈话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板道:“克莱芒阁下,我是维里耶修道院的见习修士,路希昂-安托万·卡诺。”
“光明,无上珍贵。”牧师自言自语似地用玛济语重复着名字的含义,又对少年问道,“你平时做些什么?抄经?整理花园?”
“是的。”少年点了点头,动作谦卑,可语气却透露出一丝不甘,“其实,平时我还偷偷钻研数学与占星术。”
“噢?”牧师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少年。
少年的双颊有些泛红,双手攥得发白:“请问您觉得我还有一点光明魔法的禀赋吗?”
“没有。”高阶牧师回答。
“真的吗?” 少年碧绿的眼睛望着灰发的牧师,苦笑着叹气,“那我会待在雪山下,修习圣贤,莳花弄草,一生安分守己。”
眼眶中的泪水让他难以看清眼前的白袍牧师,只见模模糊糊的白色光斑,刺眼无比。
“等等。”牧师浅蓝色的眼睛透过眼镜,注视着少年,“我发现了。”
牧师入迷一般,微微张嘴,伸手抚上浅金色的头顶。
·
“您发现了什么?”不知是梦话,还是下意识的发问。
安托万从高烧中惊醒过来。他还没看清自己在哪里,就先看到眼前他的导师克莱芒,伫立在床边,无言地注视着他。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环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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