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樊长玉被扣在了临时审讯房里,门窗紧闭里边的桌椅板凳仿佛都透着丝丝寒意。
坐得久了凉意从纳了两层厚垫的鞋底钻上来,两只脚快被冻得没知觉。
樊长玉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小幅度跺了跺脚试图让身上暖起来。
审讯房外守着两个当值的衙役樊长玉隔着门试着和他们说过话但那俩衙役显然不是王捕头的人,压根没搭理她。
等待是难熬的,好不容易审讯房的大门开了黑漆漆的房间里才透进满室天光门口的衙役道:“你可以走了。”
樊长玉以为是王捕头带人去搜查回来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心下骤松,出了审讯房。
见到王捕头时,他正焦头烂额在吩咐底下衙役什么樊长玉这才注意到就连端茶送水的普通衙役都配上了刀像是衙门里所有人都随时准备外出。
王捕头看到樊长玉,点头示意那几个衙役可以走了说话时眉头几乎快皱成了个“川”字:“方才又有人来报官了
樊长玉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脑子里就“嗡”地一声像是耳鸣了一般只能看到王捕头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了稳定了心神:“我妹妹……”
话一出口才惊觉嗓音哑得厉害手脚也冰凉。
王捕头忙道:“没找到你夫婿和你胞妹的尸体屋里屋外都找过了不知是被那些歹徒抓走了还是跑出去了我已命衙役们去搜寻只是这雪下的大掩盖了不少痕迹到现在还没音讯传回来。”
樊长玉心中那口气只松了一半夺步就往县衙外走:“我也去找。”
爹娘已经没了她不能再让胞妹出事!
言正虽有伤在身但也是个练家子之前他伤势那般重都还能对付金老三那帮人王捕头口中那些死在自家院子里的人若是被他杀的。
那他肯定是带着长宁躲出去了他身上的伤支撑不了多久自己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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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细雪亦将整个松林间的血腥味送出老远。
剑光一晃一抔热血自颈间迸出洒在了凝着霜雪的针叶松树干上提着刀
的人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树干上粘稠的鲜血正慢慢往下滴着,在树下的积雪里砸出一个又一个淡红色的小坑。
谢征都没正眼瞧那人一眼,手腕轻抖,沾在长剑上的血珠子便被尽数甩了出去。
他脚下十米之内,全是死尸。
小长宁和海东青缩在一起,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冻得,脸色青白,甚至连哭都不会哭了。
谢征收了剑走回去,见此皱了皱眉,俯下身用指节碰了碰小孩的手背,果然冻得和冰块一样。
他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袄衣,已经被血濡湿得差不多了,穿在身上也没什么暖意,便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被自己一件割喉的那人身上。
那件衣服瞧着没脏。
他走过去,直接用剑挑开了那人身上的皮袄,脚下一踢,踹麻袋一般把死去的人踹得滚了一圈,剑尖再往上一挑,那件皮袄就到了他手中。
这把剑是他从一个蒙面人手中夺来的,用着还算顺手,便带着了。
谢征把那件皮袄扔给小长宁,沾着血的一张脸比地上积雪还白上几分,随即整个人有些脱力地靠在了一颗雪松上,眸子半瞌,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疲态,语调却依旧冷冰冰的:“穿上,活着等你长姐来找你。
远处还有脚步声在朝着松林这边围拢,好几批,不知是和这些蒙面人一伙的,还是旁的势力。
谢征不打算继续往前了,他体力透支得厉害,带着一个小孩也走不远。
留在原地休整片刻,恢复些力气,兴许还能支撑得久一些。
“征儿,桂花糕好吃吗?
眼前的天光和松林都出现了残影,恍惚间耳边竟响起了那个温婉端庄的妇人含笑的嗓音。
谢征眼皮颤了颤。
小长宁看他浑身是血,靠着松树干闭着眼,怕他死了,用哭哑的嗓音哽咽唤他:“姐夫……
“别吵。
意识回笼,谢征皱起眉,眼皮沉得厉害,四肢灌了铅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他并不陌生,上一次从魏家死士手里脱身后,便是这般失去意识一头倒在了雪地里。
他强行撑开眼皮,缠着布带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手抓住剑身,用力划下。
两侧剑锋在掌心割开深深的口子,鲜血再次湿透了布带,从他紧握成拳的手心溢出,洒在雪地里如一地落梅。
刺痛总算让他神智又清明了几分。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那闪着寒光的剑锋直直像那
小孩刺去时他握剑的手反手格挡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两剑相擦甚至迸出了火星子。
谢征眼神一厉长剑划到剑柄处时翻手在蒙面人肩臂上割出一道狰狞血痕一脚将人踹出去丈余远。
“躲到树后去。”他冷冷吩咐眼白部分都已泛起了丝丝血红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孤狼。
十几个蒙面人望着满地同伴的死尸体显然也有些惊骇对视一眼提剑一拥而上前去对付谢征招招狠厉直攻要害。
小长宁躲到了树后虽已被谢征斥过多次不许哭瞧见此情形却还是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几乎是本能地掏出藏在衣领底下的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这哨子是从前阿姐做给她的有一回她和巷子里的小孩玩躲猫猫不小心跌进了枯井里哭得嗓子都哑了都没人找到她。
家里人去找她时她又哭哑了嗓子应不出声。
后来阿姐就做了个哨子给她让她再遇到危险就拿出来吹这样家里人才能找到她。
她被姐夫带着逃命的这一路就吓得吹过一次不过引来了坏人被姐夫凶过一次她后面才没敢继续吹了。
眼下情况紧急
尖锐的哨音响彻了整个松林像是啼血的雏鸟。
一个蒙面人注意到了长宁提着刀就向她走去长宁站起来想跑但裹在身上的那件蒙面人的皮袄太长没跑几步就被绊了一跤。
蒙面人举刀就要挥下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灰隼直直地撞向蒙面人铁钩似的爪子没能抓到他脖颈却也把他脸抓了个稀巴烂连带蒙面的黑巾都被扯了下来。
远处的密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犬吠声此起彼伏似乎不止一条吠叫得极为凶恶栖息在那边林子里的雀鸟都尽数飞了起来映得整个雪空乌压压一片。
长宁一双眼晶亮赶紧又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几声竹哨。
蒙面人一剑挥开灰隼正要去抓长宁破空的风声从身后传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后一仰避开了那把朝着他头颅狠狠掷来的砍骨刀。
黑铁刀身大半都扎入了他身后的一颗针叶松树干上树身颤动凝在松塔上的积雪簌簌抖落顷刻间阻隔了视线。
也就是在这瞬间那蒙面人只觉自己心窝一凉刀身抽出去的刹那胸口的血汩汩往外冒。
蒙面人杀过不少人看到自己胸口那道口子的冒血量时却还
是错愣了一瞬。
好狠辣的刀法。
这刀口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放干人身体里的血。
隔着簌簌落雪,他吃力抬起眼,视线落在那把往下沥着鲜血的黑铁凶器上。
杀猪刀?
再往上,涣散的瞳孔已看不清对方容貌了。
但很显然,那是名女子。
蒙面人跪坐在雪地里,软软垂下了头颅,涌出的血将他身下的积雪都化掉了大半,几乎是死在这里的其他蒙面人两个人的出血量。
樊长玉第一次用手上的杀猪刀杀人,下意识用了杀猪的手法,只管往多了去放血。
极度的紧张和保护欲让她浑身的血都在往脑门上涌,指尖发麻发烫,甚至没来得及升起任何关于杀人的其他情绪。
长宁在看到长姐的瞬间就瘪嘴想哭,但此刻情况实在是紧急。
樊长玉眼见言正重伤不敌,胳臂上又被拉出了一道血口子,顾不上跟胞妹说一句话,取下砍在树干的砍骨刀就向着其中一名蒙面人掷去。
怎料那人被同伴拉了一把躲过,他身后就是谢征,那把砍骨刀直直地砍向谢征,吓得樊长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好谢征反应极快,当即一偏头,那把厚重的砍骨刀钉入了后边的松树干。
对方看过来时,樊长玉面色有点窘。
一树的积雪落下时,她也来不及再做多想,故技重施瞬间逼近,依旧用杀猪的手法接连捅了好几个人,谢征则是一剑割喉。
混着雪沫子撒到地上的,是一抔又一抔的鲜血。
这一树的积雪落完,樊长玉和谢征眼神对上,她尴尬解释:“我方才……是扔那蒙面人来着。”
谢征没作声。
十几个人蒙面人已折损了大半,他也有了喘息的余地,拄剑而立,发丝凌乱垂落下来,面色苍白如雪,嘴角沾着血迹,明明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倒,却又愣是让剩下几个伺机而动的蒙面人分毫不敢轻举妄动。
犬吠声已经近了,三四条猎犬从密林里跃出,冲着蒙面人龇着一口凶牙狂吠。
这猎犬是樊长玉找镇上的猎户借的,得亏这些猎犬,她才能顺着血腥味找到这城外的松林里来。
听到长宁的哨音后,她便抛下了猎犬,率先往这边赶来的。
樊长玉恐吓对方:“县衙的官兵很快就来了!”
蒙面人们交换了个眼神,似乎也判定继续缠斗下去,在樊长玉和谢征这儿讨不着好,赶紧
撤退。
谢征道:“抓一个活口。”
樊长玉几乎在他话落的瞬间就冲了出去。
这群人一身匪类打扮杀了樊大又闯入自己家指不定就跟谋害她娘的是同一批人。
她解下腰间的一挂绳索边跑边飞快地打了个结套
蒙面人两手死死扣着勒住脖颈的绳索像个破布袋一般被樊长玉在雪地里往后拖了去。
谢征瞧见这一幕面露异色。
樊长玉一脚抵着棵雪松拖死猪一样用力往回拽绳索解释说:“这是套野马或野牛常用的绳套一旦被套住几乎就挣脱不了因为越用力挣扎绳套就会收得越紧。”
得亏王捕头怕她跟着出来搜寻遇到危险让底下衙役给她拿了一套捕快的兵器。
捕快的配置其实也就一把刀和一卷绳索。
刀用来防身绳索用来绑犯人。
衙门的刀她用着还没自己的杀猪刀用着顺手又不好拂了王捕头的好意这才拿了一卷绳索。
谢征默了一息明明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但似乎只要她一说话紧张的气氛就能骤然松弛几分。
几个蒙面人见同伴被捉眼神短暂交流后其中一个直接提起剑向着同伴掷去。
被樊长玉套住的那蒙面人瞬间就血溅当场。
樊长玉气得骂了句粗话当即就弃了绳索提着自己的杀猪刀追了上去。
谢征咳出一口鲜血怕她不敌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本也欲一同去追抬脚的瞬间却在雪地里踩到了一枚硬物他移开黑靴一看是一枚腰牌。
瞧清上边的徽印凤眸瞬间一凛。
他将那腰牌捡起放入了自己怀中再看被樊长玉追上的那几个人蒙面人时已和看死物无异。
几个蒙面人被三四条猎犬追着咬又有樊长玉这个力大无穷的怪胎一直追着他们打一时间颇有些分身乏术。
不过他们也很快发现了樊长玉的弱点她很多时候都是拼力气和速度这类豁出性命去打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少几人围攻她她便防守不过来身上不多时就挂了彩。
被剑划伤的口子火辣辣地疼樊长玉出招的速度都慢了好几拍她已在努力学着格挡当这点进步还不足以让她能瞬间匹敌数名高手。
眼见一名蒙面人又一剑直劈向她手腕时
,樊长玉心中也着急,奈何招式已老,根本躲不过。
手腕一旦受伤,轻则握不住手中兵刃,重则整只手都不必要了。
她咬了咬牙打算来个玉石俱焚。
关键时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方握住了她持刀的手,比起她手背的温热,那只手冷得像是一块湖冰。
不知他是怎么用的巧劲儿,带着她的手腕一个翻转,她手中的杀猪刀瞬间刀锋向上,自下方狠狠砍向了那蒙面人胳膊肘,随即刀锋以一股霸道的力道贴着骨头刮着皮肉往上,抵住腋下的筋和软骨用力一挑。
那蒙面人手中的剑瞬间脱落出去,整条血淋淋的胳膊软趴趴垂了下去,蒙面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樊长玉经常刮骨剔肉,想起方才的运刀手法却也头皮发麻,她忍不住往后看去,只瞧见了男人半截苍白的下颚,手就被他握着再次出招格挡开了其余蒙面人的杀招。
他的力道更像是牵引教她怎么避开对方的招式,而出招时,樊长玉又半点没控制自己的蛮力。
她这唯一一个弱点便也没了,对面几个蒙面人顿时招架不住。
樊长玉在武学上确实有些天分,一边记谢征带着她格挡的招式,一边还能见缝插针地给蒙面人一脚。
一名蒙面人被樊长玉踹得狠了,倒飞出去砸在了雪松上了,树身震颤,一树冰凌轰然倒塌,激起一片雪沫子。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带着樊长玉的手挽了一个刀花,将手中杀猪刀送进了另一名蒙面人心窝。
樊长玉明显感觉他掌心的伤口裂开了,温热的血涌出,湿濡了她和他掌心相贴的手背,他的掌心却依旧是凉的。
看着眼前纷乱的剑光,她心口似乎也跟着那倒下的一树冰凌震颤了一下。
“别分神。”他清冷又低哑的嗓音自耳畔传来,因为带她握刀的姿势,两人挨得有些近,樊长玉几乎能感觉到他只带了点淡淡温度的吐息。
整个耳廓都不由有些麻麻的。
她忍住揉耳朵的冲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出招上。
已被鲜血染红的杀猪刀抵在了最后一名蒙面人脖颈上时,樊长玉终于得以喘口气。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子,被她套住的那个蒙面人就是被他一剑给了结了的。
樊长玉刀锋往下压了压,在他脖颈割出一道血痕,冷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与我樊家有何仇怨?”
对方却并未看她,而是一直盯着站在她
身后的谢征,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在谢征抬眸同他对视时,对方似乎也终于认出了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灰败来,随即一只手猛然抓住樊长玉抵在他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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