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黎夜说。

沈济薄唇紧抿,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双冰冷无情的、充满嫉妒怨恨的眼睛,却猝不及防落入一双温柔的双眸。

青年弯腰俯身靠近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泛着温和的笑意。

这一瞬间。

沈济的呼吸都几乎停滞。

黎夜抬起手,轻轻落在沈济唇上,替他拭去血迹,声音很低很轻:“真可怜……”

你可要看仔细了。

看清楚,到底谁才更像沈馥。

沈济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看着那双含笑的眸子,落入那惑人温柔假象,眼前一切都好像恍惚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黎夜对他露出这般温柔姿态,这一刻……

就好像沈馥在对他微笑。

真的,很像。

沈济一直都知道黎夜和沈馥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般带给他如此剧烈冲击,几乎如出一辙的眉眼,同样温柔如水的神情,让两个人的模样恍然在他眼前重叠,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这样荒谬的——妄想。

他想,和自己相比。

黎夜更像是沈馥的孩子。

沈济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死死的看着黎夜,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下一刻。

黎夜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他恹恹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样很是无趣,冷冷的站起来道:“没意思。”

“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黎夜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而沈济却仿佛陡然梦中惊醒,他发了疯的一般起身冲上去,伸手试图去抓住黎夜,然而指尖掠过黎夜的耳侧,从他的发丝之中穿过。

王邵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喝道:“你他妈疯了!找死吗!”

黎夜皱了一下眉:“将他给我扔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王邵听到这句话毫不犹豫,直接将失神的沈济推了出去,砰的一下重重关上了门!

然后他回头看向黎夜,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不管那晦气的家伙,我们继续。”

其他的小弟们也都回过神,纷纷笑着又喧闹起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王邵眼神闪烁了下,看来黎夜是彻底腻了沈济了,想到今日之后,再也没有碍眼的家伙,王邵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连刚才的气也顺了不少。

他递给黎夜一杯酒,笑:“要我看,早该让他滚远点了,他算什么东西,为他生气都不值得。”

黎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耳后传来隐隐约约的细微刺痛,黎夜唇角微扬,这般情况下还能凭本能做出应对,沈济倒是有些让他惊喜了。

如此上道,可是少了他不少麻烦。

一门之隔。

喧嚣声音被隔绝开来。

沈济定定站在门口。

黑眸沉沉如晦暗无边的夜,复杂的神色隐藏其中。

所以,黎夜就这样放过他了?

沈济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将腥甜吞咽下去,他抬起手轻轻落在唇边,这里,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青年的指腹,那样温柔的轻抚过,那一瞬间分明那样温柔,又悲悯。

却短暂的像是一场幻觉。

转瞬即逝。

抓不住碰不到。

从今天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黎夜会找他麻烦了,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远离这一切,抽身事外了,他甚至还拿到了手术的钱,这样简单的结束这一切,对他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

好像也没有得以解脱的开心呢?

………………

生日宴之后,顾瑜的生活照常继续,没有任何改变。

这天顾瑜下课回到寝室,看到沈济等在楼下,她有些意外的上前,问:“沈济,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她听说了沈济准备休学的事情,正要询问的时候顿住,自从上次生日宴之后,沈济明显在和她划清界限,恐怕自己的行为让他困扰了。

沈济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事找你。”

顾瑜错愕的道:“你是在等我?”

沈济点点头,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我想……知道一些许昭辰的事情,想了想,只有来问你。”

顾瑜和许昭辰是一个圈子的,同为豪门子弟,知道的肯定比别人要多。

顾瑜疑惑的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济抿抿唇:“任何和他相关的事都可以,比如他和父母的事,生日在什么时候之类……”

顾瑜上下打量沈济一番,沈济为什么要打听许昭辰生日,鬼鬼祟祟怪怪异异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喜欢许昭辰呢。

沈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算了。”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开。

顾瑜噗嗤一声笑了:“诶,你别说,许昭辰的八卦我还真知道一些,反正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们去校门口咖啡馆坐着聊吧。”

她不知道沈济现在和许昭辰到底什么情况,但是既然沈济问了,趁机和他说说也行,这样沈济了解了许昭辰为人,也该知道如何做出正确选择。

校门口的咖啡馆里。

顾瑜点了两杯咖啡,开口道:“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啊,许昭辰的事儿还真不少。”

毕竟也是鼎鼎有名的二世祖,顾瑜虽然不屑于和那些纨绔厮混,但因为许昭辰追求她的缘故,被动的听了很多许昭辰的事,她想了想开始说。

比如许昭辰如何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在高中的时候就拉帮结派搞霸凌。

许昭辰成绩并不好,要不是许家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恐怕连大学都上不了,都说许家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废物。

但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大学吧,也照样不好好学习,纠结了一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到哪都横行霸道的,要不是许家有钱有势,许昭辰惹了麻烦,总能用钱摆平,哪里能任由他如此胡作非为?

许昭辰的恶行着实三言两语说不完,这也是为什么顾瑜不喜欢他的原因。

顾瑜道:“对了,我还听说,许夫人当初怀着许昭辰的时候,许总因为忙着生意不着家,快要过年的时候,许夫人去找许总意外早产,在一个小城市……好像,好像是在G市生下了孩子,因为这个意外,许夫人觉得这孩子来之不易,所以把他宠上了天,才宠成了现在无法无天的样子。”

顾瑜说到这里摇头叹息。

沈济却陡然抬起头,一字字道:“你确定是G市?”

“是啊,说起来我之所以记得这个事儿,因为许家在G市有产业啊,那个什么……很有名的度假酒店就是许家的,刚好是二十年前建的。”顾瑜道:“当时我和朋友在那里度假时,住的就是他们家的酒店,朋友和我说了这个八卦,说许夫人就是在G市生下许昭辰,当时多惊险那,差点两个人都没了,这事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沈济搁在膝上的手死死握紧,竭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那……许昭辰的生日你知道吗?”

顾瑜还真不知道许昭辰的生日,不过在刚到咖啡馆的时候,她就已经发消息问朋友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十分钟前朋友就给她回复了。

顾瑜道:“一月二十八日。”

她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向沈济,大惊失色道:“沈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济面无血色,半晌,哑声开口:“我没事。”

顾瑜却不相信,沈济这样子明显很不对劲,但是沈济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只是无奈的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我正好开了车,我送你过去吧。”

沈济缓缓摇头:“不用了。”

顾瑜不太放心:“你真的没事吗?”

沈济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说:“今天谢谢你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顾瑜看着他叹了口气,最后没有说什么,起身拿着包离开了。

沈济一个人坐在那里。

像是一座石像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很轻很轻,唯有桌子下的手,死死抓着膝盖,用力到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G市,一月二十八日。

如果说容貌的相似只是巧合,那难道这些也都是巧合吗?

同一个地点,同一天生日。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巧合吗?

但是……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猜想,那也未免太过于荒谬了。

沈济用力的闭上眼睛,胸腔微微起伏。

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他慢慢的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张折叠的打印纸,纸张打开,里面有着几根黑色短发。

沈济定定看着那几根发丝。

昨夜他从黎夜那里离开的时候,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那样做,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发了疯的一般想要抓住什么……等他离开了那里,张开手,才看到了手心这几根发丝。

复杂挣扎之色在沈济眼中掠过,最后,他小心翼翼将纸张折叠好,缓缓吁出一口气,眼中只剩一片暗沉漆黑。

事实到底如何。

试试便知道了。

………………

黎夜回到家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花天酒地。

就这样过了大约十来天的时间,有天早上,何雅馨忽然喊住他道:“辰辰,今天晚上别出去了,有个慈善拍卖会,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黎夜眼神微动。

一般来说,像他这个年纪的家族继承人,父母都会早早开始培养,出席一些场合也很正常,但许昭辰实在过于纨绔了,属实是烂泥扶不上墙,渐渐的许文亨也就放弃了,不再管他。

所以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一般许文亨夫妇不会带他,今天难得开口要他一起去……

黎夜乖巧道:“好的,妈妈。”

黎夜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打开衣柜看了看,各种奢派定制的西装摆满了衣柜,只是平时许昭辰并不爱穿这些。

黎夜随便挑了一身换上,稍微打扮了一下,倒是看起来像个有为青年。

他下楼的时候许文亨和何雅馨已经在大厅,何雅馨一身珠光宝气,看起来就是个贵妇人,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道:“辰辰,快过来。”

许文亨则没好气的看了黎夜一眼:“怎么这么晚才下来?”

黎夜低着头:“对不起……”

许文亨道:“待会和我们在一起,不要到处乱跑,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一点了知道吗?”

外面的司机早已等候着,恭敬的替他们拉开车门,加长轿车后座位置宽敞,三人坐下也不会拥挤。

很快就来到了举办晚宴的酒店。

这次慈善晚宴是为山区的孩子募捐,主办方是一个有名的慈善基金,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身旁来往都是衣着光鲜的成功人士,觥筹交错间,将这个城市的奢华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家作为当地有数的豪门,许文亨夫妇一进来,不少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许文亨对这些人的热情却不太在意,颇有几分大佬的气度,端着架子随意的寒暄几句,便带着何雅馨和黎夜去了前面,许家的位子在第一排。

拍卖会快要开始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隐约骚动,看来是又有大人物来了。

黎夜微微侧过头看去。

原来是顾柏崇。

他就知道许文亨不会无缘无故带他出来,这是真以为许昭辰得了顾家的青眼了,才会带着自己出来刷个眼熟呢。

许文亨看到顾柏崇,不再端着态度,主动笑着打招呼:“顾总来了。”

顾柏崇微笑颔首:“许总。”

因为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两人并未多言,顾柏崇也在第一排落座,和许家刚好隔了几个位子,从始至终,仿佛并未注意到黎夜。

黎夜便也当做没有看到他。

因为许文亨和何雅馨就在身边,又是在这种公共场合,黎夜也装模作样的坐着,看着前面的拍卖会表演。

慈善拍卖气氛比较轻松,没有什么争抢硝烟味,主打的就是一个友好和睦、礼让谦恭,大家都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身份身价,什么身份,出多少钱比较合适,都有个大概的数,偶尔还有人低头接耳的说笑,互相捧个场也正常。

前面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几十万几百万不等,到后面价格越来越高。

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许文亨花一千万拍下了一副水墨画。

许文亨的大手笔收获了一番恭维,面对聚光灯笑着说不算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是应该的,能者多劳嘛。

黎夜轻轻嗤了一声。

很快主持人拿出了最后一件拍品,是一件古董青瓷茶盏,顾柏崇终于举起了牌子,没有人和他竞价,顾柏崇一千二百万拍下了这个茶盏,以最高价结束了这个拍卖会。

人们同样过来恭维顾柏崇,顾柏崇笑着客气了几句。

黎夜看得兴趣缺缺,这些有钱人都是一样的虚伪,实在是无趣的很呢,他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眸。

接下来就是晚宴的时间了。

衣着光鲜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碰杯,这可是个社交的好场合。

当然像是顾柏崇这样的身份地位,身边围拢着的人就太多了,不少人都听到了风声,顾家的新研究获得了突破,一旦能投入量产并上市,那可是赚钱的大买卖啊,难得能见到顾柏崇,人人都想上去套个近乎。

就算没有机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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