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忧这一下可没有留手,掐的阿民脖颈青筋暴起,脸色发红,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直接变成了酱猪肝色。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在看热闹,后来发现状况不对,赶紧冲过来,要拉开武思忧和阿民。
可武思忧哪里肯,依旧死死地拽着阿民不放。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腿死死夹着阿民的腰不放,眼看着阿民的双眼已经开始翻白,眼看着就要没气了,吉春堂的人才开始慌了,冲进吉春堂,大呼小叫地喊:
“少爷!少爷!不好了出事了,您快出来看看吧!”
“大家快来看,吉春堂伙计和乞丐当街打架了!”
一时间,拉架的、继续围上来看热闹的、喊人帮忙的都挤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连巡街的官兵都因为寡不敌众,被围观人群挤到了外边。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马上就要不好收场,巡街的官兵急的扯开嗓子喊:
“别挤在一起,别挤在一起——”
正当现场都乱成一团的时候,忽然间,吉春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年轻的玉面公子缓步走了出来,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他披着厚重的狐裘,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开始咳嗽:
“发生......咳咳咳......发生什么了?”
他声音很细很轻,但落进现场这滚烫的沸水里时,却依旧溅起了不小的波澜。
吉春堂的伙计闻言上前,将刚才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随即急道:
“少爷,你快救救阿民哥吧,他都快要被掐死了。”
被唤作“少爷”的人闻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不远处被人拉开的武思忧。
阿民不知道是被掐死了还是被掐晕过去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武思忧被两个壮汉拉着拖出去几米,丢到地上。
刚才的反抗,已经花去了武思忧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冷汗涔涔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阿民,众人打量的眼神像是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武思忧报完“仇”之后,理智缓缓回笼,人也变得清醒了不少。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掐吉春堂的伙计,他也不由得害怕起来,有点害怕自己失手把人掐死了,但要是不动手,他又对不起他的娘子。
......对了,他的娘子!
他的娘子现在怎么样了?!
武思忧光顾着报仇,差点把乔清宛忘在了一边,他坐在地上,迅速转过头,盯着靠在台阶下方流血昏迷的乔清宛,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拖着伤腿,艰难地朝乔清宛爬去,
“娘子..........”
他怕地面弄脏乔清宛,便颤抖着手将乔清宛扶起来,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想伸出手去探乔清宛的鼻息,但又怕像上辈子一样,摸到一片冰凉,越想越害怕,最后忍不住绝望地放声大哭起来:
“娘子........呜呜呜........我的娘子.........”
他哭的又惨又狼狈,看的围观的不少妇人都软了心肠,纷纷忍不住道:
“这乞丐也是可怜........”
“可不是,自己脏兮兮的,他娘子身上的一副只是破了一些,还没有补丁,可见这乞丐对自己的娘子是真的好。”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娘子死了,会有男人哭成这样的..........”
“好可怜......”
“若不是吉春堂丧良心,连乞丐的钱也坑,何至于此啊.......”
虽然大家只是爱看热闹,但对可怜的人也有基本怜悯之心,很多人看着痛哭流涕的武思忧,莫名也有些伤感,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吉春堂。
吉春堂的少爷听到这些议论,眉头微微皱起。
事关吉春堂的名声,他也不能坐视不管,轻咳一声,缓步下了台阶,来到阿民身边,探了探他的脖颈。
他确认人还有呼吸,没死,就让人先把阿民抬回去。
武思忧再怎么用力,也是个病号,何况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饭,有力气走到吉春堂已经很不错了,倒也不指望他真的能把人掐死。
耳边武思忧的哭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听的少爷心里烦,但面上又不好做出不耐的表情,只能站起身,换做一副温和的样子,转过身对围观众人道:
“各位,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各位一个交代,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
言罢,他走到武思忧的身边,蹲下身,对上武思忧警惕的表情,莫名觉得自己在和一头呲牙咧嘴、野性十足的狼对话:
“你.......”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不知道武思忧的名字,于是便放弃称呼他,只道:
“能让我给你娘子把把脉吗?”
他努力释放出友善温和的气息:“我不会伤害你娘子的。”
言罢,他就想伸出手去,给乔清宛把脉,被武思忧一巴掌扇开:
“不许碰我娘子!”
少爷:“.........”
他被气的脸颊都红了,忍着要骂人的冲动,强压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丝咬牙切齿的笑,道:
“你也不想你娘子出事吧?”
他说:“要想他能平平安安地醒来,就让我看看。”
武思忧:“.......”
他犹豫了几秒钟,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乔清宛,纠结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妥协:
“好吧。”
他擦了擦眼睛:“要是我娘子醒不过来,那我也不活了。”
少爷:“.........”
他有些无语凝噎。
还以为武思忧会对自己放什么狠话,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还真是窝囊。
男子与双儿授受不亲,何况这个双儿还是乞丐的娘子,少爷便拿出一个帕子,搭在乔清宛的手腕上,仔仔细细把了把脉,在武思忧紧张的神情里,抬头道:
“无事。”
他比武思忧还要更松一口气,毕竟要是乔清宛被他的伙计推在地上死了,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他只是有些气血淤堵,应该是长期郁郁所致,加上也许是早上未有进食,所以一急之下才晕过去了。”
吉春堂少爷说:“你要是相信我,可以和你娘子进吉春堂坐坐,我开一方药给你娘子喂下去,你也可以在里面等你娘子醒来。”
武思忧抿了抿唇,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便鼓足勇气,应下了:
“好。”
他说:“我就在吉春堂里面,等我娘子醒来。”
吉春堂少爷点了点头,又喊来人让吉春堂的伙计把乔清宛和武思忧都扶起进去治伤,接着又给了巡街的官兵银子,让他们行个方便,接着又对围观的群众说了几句好话,等人都陆陆续续地散了,他才踱步回到吉春堂内。
他吩咐药童捣了药,用水煎后放凉,给乔清宛喂下。
喂药的时候,武思忧就紧张地趴在乔清宛身边的摇椅上,像是一只眼巴巴瞧着主人的小狗,满心满眼都是昏迷的乔清宛。
给乔清宛喂下药之后,武思忧又鼓起勇气要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乔清宛额头的鲜血。
“娘子最爱干净了,如果醒来发现额头都是血,他会不高兴的。”武思忧一边给乔清宛擦额头,一边小声嘀咕。
吉春堂少爷没听清:“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武思忧脸上的表情还不太好看,在乔清宛没有醒来之前,他的心便一直放不下,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我的娘子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快了。”少爷坐进圈椅里,喝了一杯热茶暖身,低头时余光不慎落在武思忧跪地时的伤腿上,微微一顿:
“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
“啊.......嗯。”武思忧一直无暇顾及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乔清宛,随口道:
“腿很早就伤到了,不是你们的伙计伤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少爷:“..........”
他吹了吹茶叶,没有作声,心下却纳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可以借此讹他一笔,却如此坦率诚实。
他垂下头,神情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有伙计来报,说阿民醒了,在管事的逼问下,承认自己确实是坑了武思忧七文钱。
而且他不止坑了武思忧,其实还吉春堂没人在的时候,坑了不少人,擅自将多收的药钱放进了自己的腰包,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人发现。
要不是武思忧今天这一闹,他还不知道要偷偷吞吃多少钱,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没有了诚信,生意也做不长久。
思及此,吉春堂少爷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伙计退下了。
他站起身,走到武思忧身边,丢弃了心头对武思忧的嫌弃和怀疑,换上郑重的神情,对他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你,让我得知医馆内竟然还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吉春堂少爷道:
“要不是你的出现,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阿民竟然真的会昧下你的钱.......而且他竟然还不止昧了你的钱。”
武思忧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我原本也觉得,七文钱不是什么大钱,本来也不想闹事,是我娘子说,说合该是我的钱就是我的,让我别这么窝囊,我才来的。”
“令夫人性格正直,夏某很是钦佩。你既然能娶这样一个刚正不屈的双儿,想来身上也一定有可取之处。”
吉春堂少爷一改前嫌,主动道:
“我叫夏沉水,我爹最近离家去隔壁城谈生意了,医馆就我一个人在,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一个朋友。”
“不,不用了吧。”武思忧摆了摆手:“我只是一个乞丐,怎么能和你一个少爷做朋友。”
两人正说话间,躺在摇椅上的乔清宛悠悠转醒。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倒映出医馆上方陌生的横梁。
他现在.......是在哪里?
正在他发蒙的时候,一旁一直用余光看他的武思忧见他醒了,当即欣喜若狂,丢下还在和他套近乎的夏沉水,猛地从地上直起身,膝行几步,抱住乔清宛的裙摆,双手顺着往上,抓着乔清宛不肯松,像是个被主人重新捡回家的小狗一样,吚吚呜呜地掉起眼泪来:
“娘子,呜呜呜,娘子........”
他一边哭,一边笑,漆黑的眼珠被浸的水润润的,莫名有些可怜,有些憨厚:
“娘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乔清宛:“.......”
他低下头,看着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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