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宿芊舟并没有寻常弟子面对尊长的畏惧之感，迎着那师叔的目光与他对视。
空气渐渐焦灼，让人透不过气来。
是真正意义上的透不过气。
众人面色都不太好，师梧桐和姬长命互相搀扶才堪堪站住脚。
宿芊舟却仍然笔直。
那师叔眯起眼，周围的空气再次加重。
只见宿芊舟的脚下沉了几毫，膝盖没有弯折的迹象。
而其他人已经歪歪扭扭倒成一片。
如此僵持半盏茶的时间。
师叔抬袖一挥，周遭瞬间恢复成原样，面露欣赏之色，“很好。”
“意志不屈，天赋也是上乘。”
“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修习剑法？”
宿芊舟只问：“你是谁？”
“不是吧，剑道天赋最高的崇山师叔她都不认识。”
“师妹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圣贤道啊。”
师梧桐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崇山听着不由发笑：“我乃崇山，沧月门剑道的修者。”
“师兄，你太谦虚了。你的实力乃是沧月门剑道第一了，就是放眼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旁边跟着的另一个师叔为他正名，“小娃娃可不要不识抬举，拜入崇山师兄门下，你尽可以仙途无忧了。”
“崇山师叔，久仰。”宿芊舟抱拳行礼，姿态谦卑，直起身后紧接着说道：“弟子不愿意。”
师梧桐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震惊：
你说久仰，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久仰？！
拒绝的这么干脆，真的不会被人说太高傲吗？！
真是铁骨铮铮的大女子。往后您是我师姐。
崇山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面露不悦，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你可知拜入我门下天材地宝应有尽有，各种秘境与机缘手到擒来。”
这话说的，旁人一听肯定当场就要喊他师父了。宿芊舟却说：“我已拜师，这般已经足够。”
“你剑道上的天资斐然，屈居于丹修门下，便已知足？”
“是。”
崇山摇摇头，有些惋惜，还想再劝一句，“孩子，你可知修仙便是与天争命，最要不得的便是知足。”
“弟子受教。”宿芊舟表面应和着。崇山却知她心意已决，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乖巧。
“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宿芊舟躬身行礼，待崇山一行人已不见踪影之后才直起身望着空荡荡的空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如同没事人一样回到住所。
“芊舟，这样真的好吗？”卜灵昀在她身旁悄悄问道。
“什么？”
“若你真的是舍夺归来，应该是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吧，拜入崇山师叔门下不是会容易很多吗？”
宿芊舟看向他，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转世竟然被他放进心里了。
“你信了？”她状似轻飘飘一问。
卜灵昀却认真地点点头，“你不爱开玩笑。”
“这你都知道。”宿芊舟鲜少与人交往，并没有几个人的评价能传进她的耳朵里，所以觉得很新奇，“你还知道什么？”
“你也绝不说假话。”
如此这般，宿芊舟在他的心里竟然如同高风亮节的君子一般。
他说的确实没错。
宿芊舟平日里不开玩笑，因为她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宿芊舟她也不屑于撒谎，因为没什么值得他撒谎。
这个规矩贯穿了她的前半生，也将是她往后一直的行事准则。
所以有时候你问她，而她不答，却胜于回答。
“没有必要，我并非为了什么机缘法宝。”这是回答他之前问的那句。
卜灵昀来了兴趣，此时夜风徐徐，甚是清凉，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放下戒备想要敞开心扉。他趴在桌上，用手臂垫着下巴，半张脸埋在臂弯之中，露出一双好奇的眸子看向宿芊舟，“那你来苍山是为了什么？”
宿芊舟的眼睛如墨一般漆黑，看着谁时像要把人吸入无尽的深渊，她反问：“你是为了什么？”
卜灵昀笑弯了眼睛，喉咙里发出软乎乎的语调。“自然是为了得道成仙。”
这是每个拜入沧月门下的弟子都想要的东西。
宿芊舟挂起一丝淡笑。
却也正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没有深究，而是说。“我也是。”
卜灵昀被她的笑容晃乱了心神。月光皎洁，如纱一般柔和，温柔的洒在宿芊舟姣好的面容上，那素来冷冰冰的脸因为一抹笑容而显得如画中仙子一般夺目。而他就是凡间的书生，只敢轻轻的看，然后被她的眨动的睫毛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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