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内容很琐碎:“安妮姐,我男朋友昨天求婚了,你猜我用哪只手接的戒指?”“安妮姐,妈妈上周做了你最爱吃的椰浆饭,说你什么时候回家?”“安妮姐,我的画在美术馆展出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每一次,黄安妮都会在凌晨三点惊醒,浑身冷汗,然后去浴室吐个干净。
心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她进行“认知行为治疗”。黄安妮笑了——怎么治疗?告诉医生“我掐死了表妹因为她发现我是叛徒所以现在她每天晚上来找我聊天”吗?
生活真他妈是个烂编剧。
动摇的导火索…… 发生在一周前。黄安妮收到任务:监视一个叫“拉特娜·维贾亚”(也就是假雪鸮)的女人并在必要时“处理掉她”。
黄安妮对这个任务没什么感觉——她处理过很多人,有些该死,有些不该死,但都死了。多一个少一个,区别不大。
但在监视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些事情。
第一,这个假雪鸮很年轻,可能比莎莎死的时候还年轻。她会在咖啡馆里偷偷看手机里的家人照片(黄安妮用长焦镜头拍到了),会在下雨天给流浪猫撑伞,会在等红绿灯时跟着街边音乐轻轻摇摆。
第二,她明显很害怕。黄安妮能看出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藏在专业的外表下,但从一些小动作里泄露出来:咬嘴唇、捏手指、过度频繁地检查周围环境。
第三,她似乎……在努力做好事?至少黄安妮监听到的一些加密通讯片段显示,她在试图破坏“战鹰”的某个计划,保护某个目标。
这让黄安妮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在夜市上吃烤串、喝发光饮料、还算有点良心的女兵黄安妮下士。
然后她做了件蠢事:在假雪鸮被阮文雄(鱼鹰)测试时那,她暗中帮了她一把。
事情是这样的:阮文雄安排了一场“模拟袭击”,想看看假雪鸮的反应。黄安妮负责远程监视和记录。但当那两个打手冲向假雪鸮时,黄安妮的狙击枪十字准星,不自觉地移到了其中一个打手的腿上。
她没开枪——那会暴露自己。但她用激光指示器在打手眼前晃了一下,就0.1秒,足够让打手分心,给假雪鸮制造了逃跑的机会。
假雪鸮跑了。阮文雄很生气。黄安妮在远处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一个三重间谍,在帮一个可能是敌方特工的人,对付自己名义上的上司。
那天晚上,莎莎又来了。
这次她没聊家常,而是直接问:“安妮姐,你今天为什么帮那个女孩?”
黄安妮在梦里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莎莎说,“你看到她像当年的你。害怕,孤独,身不由己。”
“闭嘴。”
“你怕她变成你。”莎莎继续说,“怕她也掐死自己的表妹,然后每天晚上做噩梦。”
黄安妮惊醒了。凌晨四点。这次没吐,只是坐在床上,盯着黑暗,直到天亮。
动摇的催化剂
催化剂又发生在三天前。黄安妮接到一个新任务:协助“短耳鸮”——那个潜伏在瑆洲的爪哇高级特工——与真正的雪鸮接头。
接头地点在爱德华(真雪鸮的男朋友)所在的小区。黄安妮负责外围警戒。
她提前一小时到达,伪装成慢跑者,在小区里绕圈。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孩子在玩耍,老人在散步。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
然后她看到了爱德华。
那个傻乎乎的软件工程师,正拿着一袋垃圾,笨手笨脚地分类——把塑料瓶扔进纸类回收箱,把纸张扔进有害垃圾箱。一个路过的老奶奶看不下去了,过来纠正他,爱德华红着脸道歉,重新分类。
黄安妮用望远镜看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男友——也是个傻乎乎的程序员,会在约会时讨论代码优化,会在她生日时送她一个自己写的、满是bug的“电子贺卡”。
后来她“死”了(官方记录是退役后意外身亡),就没再联系过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结婚了没有,还写不写那些满是bug的程序。
正想着,真雪鸮出现了。
黄安妮从照片上见过她:拉特娜·维贾亚,三十五岁,爪哇籍特工,代号雪鸮。但照片上的她和真人不一样——真人看起来更疲惫,更警惕,眼睛里有种黄安妮很熟悉的东西:那种见过太多黑暗、已经麻木的眼神。
真雪鸮和爱德华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一起上楼。几分钟后,“短耳鸮”——伪装成清洁工——也进入了那栋楼。
接头很顺利。半小时后,“短耳鸮”推着清洁车出来,一切如常。
但黄安妮注意到一个细节:真雪鸮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着下面玩耍的孩子,表情复杂。
那一瞬间,黄安妮突然明白了:真雪鸮也在动摇。也许不是为了良心,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也许是厌倦,也许是疲惫,也许是想要一个正常的生活。
就像她自己一样。
那天晚上,黄安妮做了一个决定。
动摇的爆发出现在昨天。收到命令:准备参与“战鹰”小组的一次重要行动——袭击瑆洲南部的一个备用发电站。如果成功,整个瑆洲尤其圣保罗医院这个群魔乱舞,令爪哇咬牙切齿已久的大蛇窝将陷入瘫痪,军方情报系统将受到重创。
任务简报很详细:时间、地点、人员分工、撤退路线。黄安妮的任务是远程狙击掩护。
她看着那些计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袭击医院?
不是出于道德考量——黄安妮的道德早就喂狗了。而是出于实际考量:袭击民用设施(哪怕是军方的秘密设施)会引发公众恐慌和国际谴责,对“战鹰”这种想要“改变瑆洲政治生态”的小组来说,弊大于利。
除非……这不是真正的目标。
她仔细研究简报,。行动计划中攻击发电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趁乱进入圣保罗获取某些物资”。
什么物资?医疗用品?不可能。武器?医院里怎么会有武器?
除非……目标是人。
黄安妮百思不得其解,立刻联系了自己的直属上司萨尼托(那个三年前逼她叛变的爪哇情报官),提出了疑问。
萨尼托的回复很简短:“执行命令,不要问问题。”
黄安妮没听。她用另一个加密渠道,联系了“短耳鸮”:“袭击医院的真实目标是什么?”
“短耳鸮”的回复更简短:“不知道。但建议你不要参与。”
“为什么?”
“直觉。”
直觉。情报工作最不科学的部分,但往往最准确。
黄安妮看着行动计划,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坐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
不是为了道德,不是为了正义,甚至不是为了莎莎。
只是为了……厌倦。
她厌倦了杀人,厌倦了背叛,厌倦了每天晚上和死去的表妹聊天。
她想要停止。
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动摇的后果
今天早上,黄安妮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破坏这次行动。
不是彻底破坏——那会暴露自己。而是……调整。让行动失败,但看起来像是意外或技术问题。
具体来说:她会“不小心”把行动的时间泄露给假雪鸮。不是直接泄露,而是通过一个中立的黑市情报贩子,让假雪鸮“偶然”买到这个信息。
如果假雪鸮真的是瑆洲情报部门的人,她一定会把这个情报传回去,医院会加强戒备,行动会失败。
如果她不是……那也没什么损失,反正黄安妮可以找其他方式破坏。
计划很冒险,但黄安妮觉得值得。
她走到保险箱前,打开,看着里面的五本护照。每本护照上的名字和照片都不一样,但都是她。
她拿出那本爪哇护照——上面写着“拉特娜·维贾亚”,照片是真雪鸮的,但年龄改成了三十一岁,发型也不同。这是萨尼托给她的“备用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黄安妮看着护照上的照片,突然笑了。
“拉特娜,”她对着照片说,“如果我们换一下,会怎么样?你去做三重间谍,每天数钱数到手软;我去坐牢,然后越狱,躲在男朋友家吃外卖。”
“听起来都不怎么样,对吧?”
她合上护照,放回保险箱。然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忙忙碌碌,为了生活奔波。
他们中,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在双重甚至三重生活中挣扎?
有多少人晚上做噩梦,白天还要假装正常?
有多少人手上沾了血,心里藏着秘密?
黄安妮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累了。
莎莎昨晚又来了,这次没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画一幅画。黄安妮在梦里凑过去看,画上是一个女人站在悬崖边,手里拿着绳子,不知道是要把自己绑在树上防止掉下去,还是要用来上吊。
醒来后,黄安妮想了很久: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明白了:那个女人就是她。绳子就是她的多重身份和任务。她可以用绳子固定自己,也可以用它结束一切。
选择权在她手里。
生活给了她这么多选择:为谁工作,杀谁,背叛谁。但唯一真正重要的选择——要不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却最难做。
黄安妮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次性手机,开始编辑要泄露给假雪鸮的信息。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
然后她按下发送键。
信息发出去了。没有回头路了。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女人:三十一岁,漂亮但憔悴,眼睛里有太多的秘密和太少的睡眠。
“黄安妮,”她对自己说,“你真是个糟糕的特工。”
“但也许……你还可以做个不太糟糕的人。”
“至少,试着做一次。”
她转身离开镜子,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
毕竟,动摇归动摇,班还是要上的。三重间谍的考勤,也是很严格的。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