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踏入沈府大门,一股久违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昔日的喧嚣与光鲜似乎早已褪尽,只剩下了人去楼空的寂寥,连廊柱上的朱漆都斑驳得厉害。

庭院里更是杂草恣意蔓生,唯有青石板上深深的车辙印,还隐约诉说着旧日的煊赫。

她脚步未停,心头却笼着一层说不清的怪异感,像蛛网,黏腻地附在思绪边缘。

及至中庭,沈望舒这才刹住了脚步。

一口尚未上漆的白木棺材,赫然停放在院子正中央。旁边还摆着叠放整齐的寿衣、纸钱元宝、以及几样简单的丧仪用品,在惨淡的天光下,白得刺眼。

沈望舒看见这场景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目光从那口棺材上缓缓移到跟在身后的柳氏和沈沐宜脸上,声音里淬着冰:“人还没咽气,东西倒备得齐全。”

柳氏捏着帕子,眼圈红得厉害,闻言又落下泪来,抽抽噎噎道:“大夫......大夫早就说了,油尽灯枯,就在这几日了......早备晚备,又有什么分别?难不成真要等人没了,手忙脚乱吗?”沈沐宜也在一旁抹泪,却不吭声。

“既是如此危急,为何不早些来报我?”沈望舒追问道。

柳氏抬起泪眼,带着委屈与怨怼:“怎没找过?妾身去了国公府好几回!可那看门的,凶神恶煞,连通报都不肯,直接就把我们轰了出来!说你......说你不便见客!”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你来找过我?”沈望舒眉头锁得更紧。她从未听闻此事。

是底下人自作主张,难道是......有人刻意阻拦?

可沈望舒眼下无暇细究。她不再理会哭啼的母女,转身径直走向沈修瑾居住的正房。

推开门,一股浓烈得近乎呛人的香烛气味混杂着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窗户紧闭着,光线昏暗,只有供桌上几支白蜡烛跳跃着昏黄的光,将屋内陈设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沈望舒掩了掩口鼻,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床榻上的人。

沈修瑾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露在外面的脸却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嘴唇更是紫得发黑。

他双目紧闭,眼皮下眼珠却急速滚动,喉间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像是陷在极深、极可怕的梦魇里挣扎,额头上冷汗涔涔,浸湿了花白的鬓发。

这模样,与其说是病重,倒更像是......中了什么邪毒。

沈望舒心下一沉,正欲上前细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小姐!您......您可算回来了!”

沈望舒回头,只见孟管家端着盆,快步走了进来。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脸上皱纹深刻,眼神却依旧温和慈祥,此刻望着沈望舒,满是欢喜。

“孟叔。”沈望舒迎上一步,扶住他有些颤抖的手臂,目光瞥向床榻,声音压得极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亲他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孟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的喜色瞬间被沉重的忧虑取代。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仿佛含着沈府这短短数月间倾塌的所有悲凉与无奈。他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

“小姐......老爷他......唉,说来话长,也邪门得很啊。”孟管家脸上的喜色褪去,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愁苦。

他看了看屋内缭绕的烟雾和昏迷不醒的沈修瑾,又看了看跟进来的柳氏母女,低声道:“小姐,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来到外间廊下,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烟雾。孟管家这才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开口:

“老爷他......是前些日子突然变成这样的。起初只是夜里睡不安稳,总说听见怪声,看见黑影。后来就越来越严重,白日里也开始胡言乱语,说是……有鬼要害他,索他的命。”

孟管家顿了顿,脸上带着不解与恐惧,“老爷自己不知从哪里听信了,非要请什么驱魔师来做法。结果......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老爷的情况非但没好,反而越发严重了,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整日昏迷不醒,偶尔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沈望舒蹙眉:“父亲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招惹上这些?他近日可曾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孟管家摇头:“老爷自被革职后,心情郁结,除了偶尔去常去的茶馆听听戏、喝喝茶,几乎足不出户。老奴跟着,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既是没有什么异常,沈望舒从这里自然得不到线索,于是转而问道:“那做法事的驱魔师,是从何处找来的?如今朝廷明令严禁这些怪力乱神之术,他们竟还敢公然行事?”

沈望舒想起新帝登基后大力整顿朝纲,尤其严禁巫蛊邪术,就是为先皇时期的荒唐事拨乱反正。

孟管家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用气声道:“是柳姨娘找来的。她说是托了娘家的关系,从北疆请来的一位极有名望的大巫师,法力高深,定能驱除邪祟......”

“北疆?!”沈望舒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丝。

居然又是北疆,这不禁让沈望舒想起那日在黑市,卖赤鸠害胞姐和陈肖的人,就是来自北疆。

她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急促追问:“那巫师长什么模样?可曾看清?”

孟管家努力回忆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那人......很是古怪。每次来做法,都用厚厚的黑布把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个子不高,背好像有点佝偻......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小了。”

个子不高,佝偻背,蒙面,年岁不小......

这几个特征,与黑市摊贩描述的、购买“赤鸠”毒药的“神秘人”几乎完全吻合。

沈望舒的心沉到了谷底。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来自北疆、用邪术害沈修瑾的“巫师”,与当年提供剧毒、可能参与苏家灭门案的神秘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或者至少来自同一股势力。

线索如潮水般涌进沈望舒的脑中,一时不知道如何梳理清楚。沈修瑾如今没有任何用处,加害他的动机是什么?

沈望舒必须要揪到那人问清楚才行。

沈望舒没有停留,径直闯进烟雾缭绕的屋内,锁定瑟缩在一旁的柳氏。

她几步上前,在沈沐宜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了柳氏的前襟,力道之大,让柳氏踉跄了一下,惊恐地抬头对上沈望舒那双寒冰般的眸子。

“我问你,”沈望舒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柳氏耳边,“那个北疆来的巫师,现在何处?怎么找到他?”

沈望舒断定柳氏也不过是棋子,问多也是无益。

沈沐宜被沈望舒这突如其来的狠厉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想拉开她的手:“沈望舒!你疯了?!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母亲说话!快放手!”

沈望舒正在气头上,猛地转头,眼神想把刀子刺向沈沐宜,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那气势竟将平日里骄纵的沈沐宜都震得倒退半步,一时噤声。

柳氏从未见过“沈望舒”露出这般骇人的模样,那眼神仿佛能将她生吞活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他、他行事神秘,每次都是通过一个中间人传话......过、过两日,他还会再来府里一次,说是要......要做最后一次法事,彻底了结。到时候,那中间人会带、带想见他的人去引见。”

沈望舒紧盯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说谎,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柳氏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沈沐宜慌忙扶住。

“好。”沈望舒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方才更冷,“等他再来,或者那中间人出现,立刻想办法通知我。”她顿了顿,补充道,“别耍花样。若让我知道你通风报信,或者隐瞒不报......”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足以让柳氏母女不寒而栗。

柳氏忙不迭地点头,哪里还敢有半分违逆。

沈望舒不再看她们,目光扫过床上依旧紫胀着脸、昏迷呓语的沈修瑾,心中并无丝毫多少悲痛。沈修瑾是死是活她并不太在意,但他此刻的状态和背后的北疆巫师绝脱不开关系。

沈望舒不再多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小姐!小姐请留步!”孟管家却急忙从门外追了进来,拦在她面前,苍老的脸上满是恳切与担忧。

沈望舒停下脚步,看向他:“孟叔,还有何事?”

孟管家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语带沉重:“老爷这里暂且如此。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夫人?她近来身子很是不好,一直念叨着您和大小姐。”

母亲?

是啊,沈望舒自从嫁给慕辞,又是不想见沈修瑾等的腌臜货,几乎很少回来。虽然沈修瑾此人烂的透顶,但母亲对他却是深情,如今沈修瑾病重,母亲还不知道是怎样。

“我去看看母亲。”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担忧萦绕心头。

沈望舒快步走向沈府内院的“静心斋”,那是母亲林氏居住的地方。

刚进院门,母亲的贴身老仆秋桑正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是惊喜,连声道:“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朝屋里高声通传,“夫人!夫人!快看谁来了!是望舒小姐回来了!”

秋桑的热情驱散了些许沈望舒心头的阴霾,她朝秋桑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声张,自己则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比外面昏暗许多,窗户似乎只开了一线,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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