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陶回来那日仍旧是被北朔王以王后之礼送回铜城的,宫里办筵席,上上下下看得一清二楚,又招惹了许多风言风语。

长乐宫在柏姜的授意下安静得很,恍若未闻一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不过问筵席事宜,柏姜也没说过要出宫列席。

褚绍还是忙,其间来几回长乐宫试探过,都被柏姜挡了回去,他便也不提,只是死乞白赖要留宿,柏姜看他内里的纱布还隐隐渗着血,量他也做不得什么,便随他去了。

阿充在宫里游荡一趟,带回许多流言蜚语,柏姜闲来无事,靠在凭几上嗑着瓜子听她讲。

“一提起刘家二郎,玉陶公主当场就是泪如雨下啊!刘家二郎不在,说是病体未愈,是刘家的老夫人携她夫人来了,那老夫人说是一派慈和,他夫人也端庄有礼,没什么不妥的。婚期当时就定下来了,在四月初十,沐春节过了就送进刘府。”

沐春节是贺兰部的女儿节,有青春永驻、赐福添喜的寓意,因而女子出嫁尤其喜欢挑在四月初的日子办。

说来这日子还是柏姜明面上的生日。

她本是四月二十七生的,因着这日子在贺兰族里不吉利,被姑母知道后便改在了四月初七沐春节,柏姜后来也是靠着这个生辰才被大师列入选后女子人选里的。

这几个日子扎堆走在一起出现,怎么看都是摆脱困境的好机会,可是……

可是自打那夜遇刺之后,褚绍对她的看管只增不减,窗棂外头净是严严实实的守卫,要想甩开他们,只有扎到女人堆里头去。

这日入夜,宫里灯烛已然熄了大半,柏姜更衣后坐在铜镜前让阿充替自己掩妆,正巧从镜中看到褚绍一脸倦色,从帘幕后头走来。

柏姜没做声,反倒是他看见后来了兴致,一径走到她身后,握住肩膀,默默凝视着镜里人。

待到柏姜粉黛尽褪后,阿充拿起梳子,褚绍突然伸出手,阿充没多话,把梳子放进他手里便低头退下了。

褚绍动作并不十分熟练,轻轻地去了簪花首饰,柏姜长发骤然披散到肩头,恍然间是她少女时的模样。

褚绍又撩起她发丝,除尽了身上的金饰,这才埋首嗅闻着她鬓角道:“阿姜是清水出芙蓉。”

柏姜耳边一片暖热的气息,她肩上拿手微微施力,要催促着她往榻上去,她却纹丝未动,在褚绍动情的目光中推高了衣袖,取下了白璧一般的胳臂上箍着的金红臂钏。

她拿着臂钏的手被握住、抬高,一直举到褚绍眼前。

褚绍看了良久,那上头的红宝裂纹间游着一缕金丝,也好看,但裂痕犹在,看得他心头发痒,终于他放下,环抱在柏姜身后,亲密地在她耳后啄吻着:“这个不好,回头再给阿姜打一个。”

柏姜回身毫不留情地用手抵着他当心那伤处把人挡开:“困了。”

褚绍没再有什么动作,黏在柏姜身后一道进了被熏笼熏得香甜暖热的床榻间。

“方才那钏子倒是提醒我了,又到你生辰了,今年想如何过?”

柏姜阖着眼:“有什么好过的?过也只是徒增烦恼,宫里摆几桌子菜去给人当猴子看,没意思。”

“是么?”褚绍枕起自己一只手:“记得你从前很喜欢,过生辰,又是沐春节,铜城里的贵女都凑在一起,在濮水边拈花斗草的。还有你姐姐和陈家那两姐妹,年年都十分热闹,只是不知为何,看见我你便不高兴起来,总不能还是记恨着我刚入宫时叫你遭了欺负的事。”

“教我记恨你的事还少么?你当初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总是摆一副臭脸,好像对我多不屑似的,叫旁边人都不敢再与我亲近。”

柏姜睡意朦胧间想起她当年过生辰时的盛况,有世家子热切地邀太子同席,却被太子断然拒绝,最后铜城里大半的世家子弟纷纷跟风,好像与她柏姜亲近是多么不入流的事情一般。

“我……”

褚绍枕着手,想起自己头一次梦到柏姜后醒来时那异常激烈的心跳,想起自己青涩地应付那一滩狼藉时满怀憧憬的畅想,他会继承皇位,立柏姜为后,然后一起抚养他们的孩子……

十四岁的贺兰褚红着耳根子睡去,却在下半夜梦到了母亲离世时被白绫勒得通红肿胀的脸。

“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你要了我的命、做你的太子、日后继续杀死为你诞下孩儿的妻子——贺兰褚!”

“你要做皇帝!荣耀至极、孤苦一生——”

他空着的一只手渐渐覆上柏姜胳臂,那上头白日里被金钏压得深陷下去的痕迹犹在,他握住那一圈圈的痕迹,犹如一道镣铐:

“阿姜,当年是我被母妃吓怕了,只以为我的喜欢会害死你,想要你又不敢碰你,几乎要走火入魔,我不是……”

褚绍转过头,柏姜单薄的肩背正有节奏地起伏着,她已经睡熟了。

褚绍叹一口气,将被褥拉没过肩头,从背后覆住她肩背,握着她胳臂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翌日清晨,柏姜睁开眼,被褥在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盖着,不留一丝空隙,床榻另一侧已经冷了,褚绍又早早去了东极殿理政。

听说这几日小六被师父们逼得紧,常常偷偷撒娇抱怨,褚绍就时不时把人接到东极殿里去,借口说让皇帝早早熟悉政事,方便来日还政。

柏姜知道褚绍的野心,还政是绝不可能的,那么,他此举意在何为呢?

她盯着帐顶直到眼珠发酸也想不透,只好疲惫地眨眨眼,伸手唤阿充来更衣梳洗。

阿充应声而来,身后还带了好长一队宫人,各个手里捧着满满一盘的金玉琳琅,晃得人眼睛疼,众人列开,将寝殿站得水泄不通。

“这是……?”

阿充眼睛亮亮的:“回娘娘,摄政王说沐春节正逢太后诞辰,该好好庆贺,吩咐宫内司在林苑濮水边设宴,遍邀亲贵来贺。这是替娘娘新赶制出的一套头面及吉服。”

柏姜对上阿充的视线,阿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她随之精神一振,晨起时酸涩的眼皮、胀痛的额角统统不见了,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焕然一新的人影。

柏姜左右看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认为戴那副镶红宝的耳坠子更好看些,她侧头将左耳的碧玉摘下来,状若无意地问:

“濮水边好大的地方,都谁来?人少了可就太冷清了。”

阿充一边轻轻地替她换耳坠子一边答:

“铜城里胡汉七姓大族都在,另外就是朝里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有女儿也都一同邀来,姑娘们可带着家里兄弟一道,说要在山脚下围出一片场地来玩蹴鞠,热闹着呢!另外就是皇室里尚在铜城住着的公主们,有照月公主、煦沅公主……”

“还有刚到皇城的玉陶公主。”

“哦,”

柏姜扶鬓,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玉陶公主啊,哀家只在小时候在宫里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说来她要大婚了,听说从北朔带了人来要大操大办,哀家应该去与她贺一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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