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谈姝意问。
“礼部新排了一首曲子,只是说来说去,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将那曲谱从袖袋之中抽出,手上轻飘飘地一动,那张曲谱便落在她的面前。
谈姝意闻弦音而知雅意:“您是要我来吗?”
窦国丈不置可否,谈姝意顺势将它打开,上头的内容教她一怔。她再阖上曲谱,冷淡道:“我不认识减字谱。”
“这不是减字谱。”窦国丈道,“这是唱词。”
“是么?”谈姝意冷冷地笑了一下,打开曲谱瞥了一眼,又迅速阖上,“还真是唱词。我识字不多,乍一看还以为是减字谱呢。只是父亲,这写的是什么,未免有些太过抽象了吧。”
“抽象是何意?”窦国丈重复了一遍,随后又觉得不甚重要,在嘴角牵起一丝极淡、辨不出意味的弧度,“礼部诸公,皆是饱学之士,所撰词章,自然意蕴深远,非市井俚语可比。你虽流落在外多年,但既已认祖归宗,是我窦家的女儿,眼界便该放宽些。这唱词,说的是‘云中鹤唳,潜龙勿用’之意,暗合天命,颂扬圣德,乃是上上之作。”
“您教训的是。”谈姝意随口应下,抬起眼眸中双目澄澈温柔,不见半点锐利,“只是我天性愚钝,听着只觉得……云里雾里,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这般玄奥的词句,男团怕是难以领悟其中真意,更遑论唱出其中韵味了。若是……若是唱错了,或者解错了意,岂不是有负圣恩,更连累窦府清誉?”
窦国丈凝视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要将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刻印下来。室内的烛火跳跃了一下,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不定。
“身为窦家女儿,眼界胸襟,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许多事,非行家不可为,非‘有心人’不可托。你要明白,窦家能给你的,远比你想象得多;而窦家要你做的,也绝非寻常闺阁之事。机会,并非时时都有。”他意有所指,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敲在人心上。
谈姝意恭敬地低头:“是,我知道了。”
随后她又仰起头来:“既然如此,我回去就找人排曲连唱便是了。既然是礼部的曲子,也有劳父亲多多帮衬。”
“嗯。”窦国丈这才点了点头,“夜色已深,你也累了,回房歇息吧。窦妃省亲之事已毕,府中诸人也可松泛些,过几日,就让母亲带你去城外慈云庵进香祈福,那里清静,可以散散心,也静静心。”
“慈云庵”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像是提起一句十分寻常的事情。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谈姝意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疲惫和感激的温顺:“是。”
她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书房。厚重的门扉在身后合拢,廊下的冷风瞬间裹挟上来,吹得她一个激灵,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
窦国丈究竟知道多少?
她今日所发现的线索,所听到的事情,是不是都太过容易了?这里可是窦国丈的老巢,他想让人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藏起什么东西,也未免太容易。
那么他欺骗于她,又是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廊下转角处,窦夫人手提着一盏灯,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正静静地立在昏黄的灯笼光晕里。
“母亲。”谈姝意脚步微顿,依礼唤了一声。心中却是一凛。
窦夫人闻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婉与倦怠。“意儿出来了?”
谈姝意垂眸,恭敬道:“劳母亲挂心,我还好。”
“嗯,”窦夫人轻轻颔首,向前走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方才蔓儿回宫,宫门落钥前遣人送了信回来,说一切安好,让家里放心。她……在宫里也有诸多不易。”
窦夫人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真切的疲惫与忧虑:“有时想起她小时候,总爱缠着乳娘说故事,闹着不肯睡。如今,想见一面都难了。”
谈姝意心头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顺着话头试探:“娘娘这次回家,母亲将那《霓裳惊鸿曲》的曲谱交给她了吗?”
窦夫人脚步未停,只是握着灯笼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她侧过头,看向谈姝意,昏黄的灯光在她眼底投下深邃的剪影:“我有什么办法,你父亲说教她拿着也好,我便给了她。一个曲子罢了,她若是能凭此独占盛宠,那也是她的本事。只是委屈了你,那些,本来都该是你的东西。”
谈姝意道:“我明白轻重,自然是娘娘的事情重要些。我能有幸再承欢于父亲母亲膝下,已经是上天眷顾非常了。”
窦夫人停下脚步,正色看向她:“你倒是有心。”她轻轻叹了口气,“也好。你既已归家,是该去为家中祈福。明日,不,后日吧,后日我得空,咱们娘俩一起去一趟慈云庵。那地方偏僻,你独自去,我总是不放心的。”
“是,全凭母亲安排。”谈姝意福身应下,姿态恭顺。
窦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伸手替她拢了拢肩头被风吹乱的鬓发。“好孩子。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
裴度此刻应在府外等候消息。
府门在望。沉重的朱门紧闭着,只留下供一人出入的角门。谈姝意快步跑出窦府,仿佛是从一个坚实巨大的桎梏之中走出,直到看见面前裴度的背影。
窦氏夫妇虽是原身的父母,但是对原身却没有一点爱意。就连看似真情实感的窦夫人,她的爱也早就被宫里高高在上的窦妃和如珍如宝养大的小儿子分走了。留给她的或许有那么一点可有可无的怜惜,但是当他们将她当作工具的时候,却一点都不会在意。
窦家人这么急着让她上慈云庵,是要作什么?
他们打算在慈云庵里给她编排一出怎样的故事。
裴度背对着府门,目光投向远处深巷的黑暗,身形挺拔如松。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他并未立刻回头,只是肩背微不可察的放松了一瞬。
一轮孤月悬在青天之上,清冷月辉洒落,将他挺直的背影镀上一层银霜,也在地面拉出沉默的影子。
谈姝意裙裾拂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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