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厌难得抽空,亲自押送一批新制的特效药皂前往府衙交割。

刚进仪门,就被一群闻讯赶来的官员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管着刑名狱讼的刘通判。

他拉着沈厌的手,亲热得如同多年老友,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

“哎呀呀!沈东家!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您可真是我们临州的福星啊!这药皂,神了!真神了!”

刘通判唾沫横飞,声音洪亮。

“您是不知道,大牢里那味儿…以前进去一趟,出来熏得三天吃不下饭!”

“自打用了您这药皂,嘿!犯人勤洗着点,牢房也撒上皂水擦,那气味儿,硬是压下去一大半!连带着狱卒们闹肚子的都少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旁边管着驿站邮传的赵主簿也挤上前,连声附和。

“对对对!刘大人说得太对了!驿站也是!南来北往的人多,以前总担心带病进来。现在好了,所有驿卒、马夫,人手一块您这药皂,勤洗手,客房也用皂水擦洗,我这心里啊,踏实多了!沈东家,您这可是积了大德了!”

其他官员也七嘴八舌地夸赞着,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沈厌被簇拥在中间。

看着这些不久前还对他“开澡堂”嗤之以鼻、甚至暗中阻挠的官员们,此刻脸上那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推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点因“澡堂计划”受挫而生的闷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微微扬起下巴。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极其得意、又带着点孩子气炫耀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

“诸位大人谬赞了!沈某不过是个生意人,略尽绵力罢了。”

他顿了顿,桃花眼扫视一圈,笑意更深。

“这药皂的方子,还有这勤洗手、常沐浴以防时疫的道理,那是我家娘子——凌战!她早些年行走四方时琢磨出来的!她常说,‘病从口入,祸从脏起’,人干净了,病气自然就少了!我家娘子给的法子,那还能有错?!”

他特意加重了“我家娘子”四个字。

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这个真理的来源。

那神态,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尾巴翘到了天上。

恨不能把“凌战”两个字刻在脑门上让所有人都看见。

官员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炫妻”弄得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爆发出更热烈的附和声。

“原来是凌夫人高见!失敬失敬!”

“沈东家伉俪情深,更是心系民生,实乃我临州楷模!”

“凌夫人真乃女中诸葛,慧眼独具啊!”

“沈东家好福气!好福气!”

听着这一片奉承。

沈厌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坦,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志得意满地笑着。

享受着这被众人环绕、自家娘子智慧被众人称颂的高光时刻。

至于那些官员心里是否真的信服“娘子说”,他才不在乎。

他觉得是就是——看,我娘子多厉害!我沈厌的眼光多好!

在府衙享受完一波彩虹屁,沈厌心情大好,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刚回到别院,还没来得及喝口茶。

周文清就脚步匆匆地追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东家,刚得的消息。北边靠近草原的几个小部落,入冬前马匹交易量突然激增,而且交易对象很杂,不像是正常的大部落采买。”

周文清语速很快,将一份薄薄的密报递给沈厌。

“陈知府那边也收到了些风声,似乎…和之前慈云庵案里鄂水帮残余脱不了干系。”

“他请您明日过府一叙,商议边贸和…潜在的边患。”

沈厌接过密报,快速浏览,眉头渐渐锁紧。

好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鄂水帮?阴魂不散!边贸生变,草原异动…

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从未真正停止涌动。

他捏了捏眉心,刚想说话,门外又传来杨叔的声音。

“东家,青州分坊的雪鸟传书到了。另外,锦云庄苏掌柜派人来问,上次说的那批加急的‘霞影绡’绣线,江南那边最快何时能到?”

沈厌:“……”

他看看手里的密报,想想陈启年的邀约,再想想青州的信、苏婉的线……

只觉得刚刚还轻飘飘的身体,瞬间又被无形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这是向庞大发展的商业版图。

错综复杂的各方关系,暗藏的危机,还有那些散落在不同屋檐下的孩子们……

每一桩,每一件,都像一根坚韧的丝线,缠绕在他身上,拉扯着他的精力。

“知道了。”

沈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他挥挥手,对周文清道:“告诉陈启年,明日未时,我准时到。”

又转向杨叔。

“青州的信放案头,我晚点看。绣线的事…让苏婉再催一次江南,加钱!让他们走最快的镖!”

打发走了两人,书房再次陷入安静。

沈厌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跌坐回那张宽大的圈椅里。

他闭上眼,仿佛想隔绝这纷扰的一切。

然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

药皂生产线必须要再扩,各地订单压不住了。

工坊的棉布产量能否再提?兵部的冬衣订单是重中之重。

鄂水帮的残渣余孽必须尽快挖出来,否则边贸不稳,工坊的原料来源也要受影响。

还有沈星那小子…听说在学堂又跟人打架了?

晚点得让杨叔去问问…不行,他最近在盯着新织机的试制,还是得自己去一趟……

千头万绪,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

将他牢牢缚在这张名为“沈家”的巨大棋盘中央。

但他不想长此以往。

靠在书房的实木圈椅里,指尖残留着药皂的清冽香气。

闭上眼,拇指用力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沈厌有些倦怠。

“东家。”

杨叔无声地走进来,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大小姐那边…新设计的几款绣样,下午让贴身丫鬟送过来了,说是请您得空瞧瞧,给掌掌眼。丫鬟说,大小姐在云裳记待到很晚,看着…很是用心。”

他刻意提到了沈纨素,试图用孩子的事分散一下东家紧绷的神经。

果然,沈厌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桃花眼里血丝未退。

但在听到“大小姐”、“绣样”时,那份属于父亲的柔和终究是渗了出来,冲淡了疲惫。

他拿起那份绣样图稿——是几张精致的描样,勾勒着繁复而灵动的缠枝莲与云鹤纹路,线条流畅,构思巧妙,看得出下了极大功夫。

“素素…长大了。”

沈厌指尖拂过图纸,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欣慰。

他想起女儿在云裳记开业那日沉静从容的模样,心中熨帖,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他这个父亲,多久没好好看看女儿了?多久没听听她那些关于布料、关于绣线、关于设计的小心思了?图纸上的云鹤振翅欲飞,他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缚在这张冰冷的书案前,动弹不得。

“星儿今日下学时,在集贤书院门口…跟李通判家的小公子拌了几句嘴,倒没动手,已被老妻与护卫劝开了。”

杨叔小心翼翼地又补充了一句关于沈星,主动跟着自己的孩子的消息。

沈厌捏着图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星儿那小子,自小机灵就是脾气,一点就着。

他该亲自多带带孩子,该好好去问问怎么回事,该…该像个正常的爹那样。

而不是把孩子送出去就不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力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猛地将图纸拍在案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困兽般的郁结。

“杨叔,”沈厌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他向后重重靠进椅背,仰头望着房梁精美的雕花,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神色,“你说…我这么拼死拼活,图什么?”

杨叔心头一震。

“图钱?咱们现在的银子,足够花了。”沈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图权?跟陈启年那帮人虚与委蛇,在朝堂大佬眼里,不过是个好用的钱袋子、挡箭牌。”

“图名?‘沈记’的名声还不够响吗?”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药皂上。

那淡淡的药香,带给人一种干净安心的喜悦。

“其实,我只想…让孩子们无忧无虑,想穿什么漂亮衣裳就穿什么,想什么时候泡个舒舒服服的澡就泡,想陪他们放风筝、捉蛐蛐儿,而不是像现在…”

他抬手,疲惫地抹了把脸。

“像个拉磨的驴,连星儿跟人拌嘴了,都得等护卫传话才知道!”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厌的控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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