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

程扬知替凌延川整了整衣襟,马车已在院门前候着。

“我怎觉着夫人比我更紧张?”他浅浅笑着,俯身配合她的动作。

自打完成内务府学堂考核后,她整日在院里监督凌延川备考。

如今到了学考之日,她竟体会到她父母当年送她高考时的感受。

“侧少夫人,天气炎热,进屋等候吧。”

目送凌延川的马车离开后,程扬知一刻也没闲着,跑去后厨做了几份杨枝甘露。

她这些时日抽空教了金钗和玉簪如何制作木薯淀粉,想来之后张罗铺子,可以雇她俩打下手。

“我回屋也坐不住,不如在院里等。”

程扬知婉拒了胡硕的提议。

“郡主,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跟马车一起去接少主呀。”金钗蹲在她身旁,担心她会因气温高而身体不适。

胡硕闻言一惊,眼神仿佛在说“你可真敢提议”,嘴上却满口附和。

“对呀侧少夫人,时辰到了老奴前去知会您,咱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好说歹说,程扬知被劝回了屋,呆坐在榻上神游。

这间屋子最初是作为婚房布置,一周后才换下那些红绸喜幛、龙凤绣褥。

她从未仔细观察过屋内装潢。

悬挂于门口处的铜钱串当啷作响,与她古着店门前的风铃声相似。

窗台下方条案上摆着几株植物,平时金钗和玉簪会注意打理,用不着她操心。

她一直觉着这屋内气息令人舒心,熟悉且好闻。

“侧少夫人,马车已备好,随时可出发。”

程扬知差玉簪去后厨替她将杨枝甘露装进木食盒里,迫不及待赶去詹事府学堂。

“侧少夫人,您先在轿里等候,老奴下去瞧瞧。”

之前听凌延川说过,如今还未入朝的只剩六少主、七少主、八少主和九少主。

而他们之中只有九少主还未及冠。

这意味着与凌延川同时竞争入朝的有两人。

她抱着木食盒坐在轿里,心不在焉。

“少主,侧少夫人在轿上等候。”

凌延川与翁老先生攀谈许久,走出詹事府门口时胡硕便躬着身子告诉他。

他闻言一刻也没有耽搁,拄着拐甚至忘了自己“腿疾未愈”的假象。

“你怎么来了?”

程扬知抱着木食盒打盹,顶着惺忪睡眼看向他。

“今日不曾休息吗?”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将人揽进怀里。

程扬知小幅度摇头:“放心不下。”

凌延川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担心他。

“考得如何?”她靠着他颈窝,仰头询问。

“不仅考了暍病之灾,还出了一道翁老不曾与我说过的事。”

“何事?”

程扬知微微坐直身体,打开木食盒,将里面的杨枝甘露端出来递给他。

“边吃边说吧,天气炎热,我用了君夫人送来的冰凌,应能解暑不少。”

凌延川难掩笑意。

“我不知那题目是否为先生们编写而出……”他舀了一勺糖水送入口中。

冰凉,清甜。

瞬间驱散他今日疲困。

“折上言,于京州城内多见流离之人,或于街巷乞食,鹑衣百结,形容可怖,致京州商户之营生、住户之起居皆受其扰。”

程扬知微微皱眉。

“民怨声载,朝廷闻之,乃遣军卒往驱京州之流浪者于城外。然彼等不从,军卒遂以棍棒击之,毙其数人,继而清理尸骸……”

他复述于此有意停顿,担心程扬知会因他的话而吓到。

她却似在努力回想,并未作出反应。

“此批流浪者似无亲眷,多日以来未闻有人报官之事。然于上周,衙门竟得京州一住户之报官信函。”

凌延川察觉她神色异常,放下手里糖水瓷碗,搂着她询问:“怎么了?”

程扬知从未仔细想过自己穿越时的细节,当初她天真地把这里当成横店,受了惊吓接受穿越事实后也不曾回忆当时情景。

她那日分明衣着如乞丐,从路边干草堆里醒来,后脖颈处隐有钝痛感。

“那折上可有说,朝廷是何时派军卒驱赶流浪者的?”

凌延川摇摇头:“正因折上未言明,才难辨此事真伪。”

她如今的身份是永宁郡主宋清姝,断不可贸然将自己所历告知与他。

见她垂头不语,凌延川抬手覆上她没心,轻轻抚平那褶皱。

“你可是,对此事有何看法?”

“没……”

程扬知摇头否认,看上去魂不守舍。

他忽然低头凑近,轻啄她眼尾,动作暧昧又亲昵。

“?”

她抬眼疑惑,以为他有何事要议。

“最迟下月中旬搬出宫。”

凌延川没头没尾吐出一句话。

“什么?”程扬知心事重重,反应慢了半拍。

他慢慢收紧搂在她腰际的手:“帝君派人传了口谕,我下周便可入朝。府邸仍需时日修缮,待落成后方可迁入。”

*

府门乃以乌木铸就,其色暗沉,仿若古墨,未施彩漆,仅门环之处有铜绿隐现,门额石匾还未悬挂。

庭院之中,白石铺就小径,曲折通幽之处,翠竹成林,竿竿青碧欲滴,枝叶交错纵横。

日光洒下,唯见碎金斑驳;清风徐来,听得簌簌而鸣。

曲廊婉转,碧湖现于眼前。

湖面平若明镜,澄澈见底,睡莲卧于其上,粉瓣若雪,黄蕊如金,莲叶田田,或轻浮于水湄,或高举于半空。

锦鲤嬉戏其间,红影摇曳穿梭,时隐时现,煞是灵动。湖岸垂柳依依,青丝万缕垂落,轻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正厅昂然而立,青瓦覆顶,木墙素裹,质朴无华。

厅内梁柱粗壮,原木之色尽显,纹理天然,清晰可辨。

方砖铺地,平整光洁,毫无雕琢之繁。

几案桌椅,皆取寻常实木,样式简约,无多缀饰。

后院乃休憩之所,精舍数间,错落而列。

舍前有小园一座,遍植百草灵株与葱郁绿植。

薄荷萋萋,凉意四溢;紫苏郁郁,紫叶翠茎;更有罗勒、迷迭香诸般香草,各散芬芳,交织成韵。

“侧少夫人,少主命老奴前来询问您对寝居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

胡硕作为府内总管,包揽一切修缮事宜。

他办事效率奇高,赶在月初便完成了大致建造。

“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

程扬知支支吾吾。

“您说。”胡硕笑出一脸褶子。

“我能在院子里栽种芒果树吗?”

“……”

如此特别之举,除了她程扬知,也不会再有第二人提出。

关惠悳闻此消息,特意书信家乡,让父亲运来几株芒果树苗。

“就当是乔迁礼。”她随八少主一同前来恭贺凌延川入朝,拉着程扬知说要好好参观一番。

“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宫住!”

关惠悳坐在程扬知屋里木榻之上,卸下拘谨之态。

“让你家八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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