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瓷今天是晚班,快到午饭的点就离开了。

她骑着小电驴,在等一个超长红灯的间隙,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对靳老板说那些话。

或许是想放弃的,告诉对方云城不过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途径点,自己迟早是要走的,是要离开的。

又或许是想去争取,血淋淋剖开自身展示给对方,表面风轻云淡,实则痛哭流涕求着对方救救她。

两者都太极端。

季瓷站中间,多少都沾点。

相互矛盾的想法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她像个牵线娃娃似的左右摇摆,被一根名叫靳森的绳子吊住手脚。

靳森板着脸,她恨不得立刻消失有多远走多远,嘴里念叨着“我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没什么可伤心的”,然后哭个稀里哗啦。

靳森笑一下,她觉得对方还是喜欢自己的,哪怕不是喜欢,那好感总会有一点,以后的事谁能说清楚,或许他们就卡在量变到质变的那个临界点上。

耳边车笛响成一片,季瓷这才发现红灯转绿,自己已经堵路了,她慌忙地拧动车把手,匆匆驶过路口。

从那之后,季瓷经常会炖了汤带去医院,被救下孩子的那家人知道感恩,每天都会着老母亲送饭菜过来。

别人送的总不好挑剔,但那些实在太过寡淡,靳森吃了几天觉得自己嘴里淡出了鸟,提前跟季瓷商量能不能做份辣椒炒肉给他打打牙祭。

季瓷:“你要求挺多。”

靳森:“下个月房租可免。”

季瓷:“……”

好诱人的条件。

不过话茬聊到这上面,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不是说年后有个女亲戚过来吗?”

靳森的表情像是刚知道这件事,在短暂的停顿后反应过来:“是啊,怎么还没来?”

季瓷无语:“你在问我吗?”

靳森思考片刻:“可能忘了吧。”

季瓷撇撇嘴,学他的语气:“可能忘了吧。”

隔天,季瓷给靳老板做了份不是那么辣的辣椒炒肉,她的厨艺勉强只是“还能入口”,不然大年初一的时候也不会干巴巴地只煮火锅。

不过那点辣度已经够靳老板回味好一阵子,他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就能拄着单拐下地乱跑,季瓷来了几次都没找见人,护士已经习以为常,告诉她大概是去楼下的小花园里遛弯了。

靳森这一星期闲出了屁,躺床上躺得浑身疼,出来晒晒太阳给自己找点事干也都是其次,他主要想躲着人,特别是那些扛着摄像拎着锦旗的,靳森在楼上一看见就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你火了,”季瓷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刷着手机,“最近本地新闻里都是你。”

说罢,她把手机转过来面向靳森:“随便刷刷都是。”

靳森眯着眼看。

那是一条被公众号转载了无数次之后的短视频,最初是云城当地一家见义勇为的公益组织过来进行嘉奖,顺便做了一期术后采访,孙君雅非常积极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而背景板里的靳森正昏昏欲睡。

他的头发在术后长了不少,蓬松的发丝盖过眉毛,像爬藤一般漫过高挺的鼻梁,仰视的拍摄角度下,他的下颚折线凌厉,上面隐约遍布着短短的胡渣,显出一种慵懒的帅气。

#帅是一种感觉#词条横空出世,到底是颜值当道的现下,评论区对靳森的关注已经变了性质,不少媒体闻风而至,都想在这一场流量盛宴里分一杯羹。

“孙姐真的很努力。”季瓷感叹,“只要有人采访她都在说你的好话。”

靳森笑笑:“她就那样。”

季瓷若有所思:“她对你真的很好。”

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纯粹就是有感而发,无论对方是出于曾经的内疚,还是其他,孙君雅都是个非常珍贵的朋友。

靳森浅浅呼了口气,看向花园中心的小股喷泉:“我知道。”

“我?”孙君雅惊讶道,“我成靳哥女朋友了?”

宠物店内,孙君雅一脸懵逼:“我澄清过啊,为了避免尴尬,还说了双方都有对象。”

许姐同样茫然:“……你说过这话吗?”

火灾后,靳森徒手爬上四楼救人的视频火爆一时。

紧跟着,在医院的采访也剪辑公开。

万能的网友立刻扒出两年前靳森因公负伤,而被救下的人正是接受采访的孙君雅。

一个非常正能量的事件染上了曾似有若无的暧昧,俊男靓女的组合,英雄救美的情节,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新闻。

至于真相是什么,那不重要。

“不行,”孙君雅越想越难受,“我这样不是招人烦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靳森的心思在谁身上,她杵中间干什么?两头不是人。

“你打算干什么?”许姐问。

孙君雅:“给电视台打电话啊!”

“别别,”许姐连忙制止,“小季和靳老板都不是那种人。”

孙君雅坚持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心里难受,这不行。”

“他们俩现在什么都不是呢,你闹闹哄哄搞这一出,别给他俩整尴尬了。”

孙君雅惊讶道:“什么?他俩什么都不是呢?我过年就看靳哥去小季家吃饭了。”

“啊?”许姐立刻凑上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跟我说?”

两人脑袋瓜子挨一起就跟火箭对接似的,可惜没说几句就听店外传来动静,孙君雅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季瓷那可怜的小电瓶车后面驮着个比她还高的大个头,其中一条腿还翘着,把单拐从左手倒到右手上,按着车座站起来了。

孙君雅震惊得天灵盖都要飞了。

她跑到店外,站在三层台阶上:“靳哥?小季?你们干什么呢?”

季瓷放下手上的安全帽:“那个……靳老板提前出院了。”

骨折的感染期在七到九天左右,靳森住一个星期的院已经是极限了,再住下去他整个人就快废了,于是便忽悠季瓷让她把自己给捞了出来。

“人还是得少去医院,”靳老板单手拄着拐,“住一星期没病都快有病了。”

孙君雅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腿:“也不是完全没病吧。”

靳老板用单拐撞了一下他腿上的石膏:“这叫勋章。”

孙君雅:“……”

其他日用品还在医院,季瓷和孙君雅一起给运回来的。

靳老板请她们吃了饭,除了宠物店的许姐和小周,一起来的还有靳老板以前的几个战友。

季瓷只认识其中的王哥。

桌上的人都比她年长,大家聊生活,聊工作,聊家庭。

这三方面季瓷都没什么能聊的,她干巴巴地坐在那儿,觉得什么婚姻啊,未来啊,都离她很远。

直到靳森抿了口酒。

“哎,”王哥把自己的酒杯端回来,“你喝什么?”

靳森竖起食指:“一滴。”

“一滴也不行啊,”孙君雅接上话,“小季你管管。”

正和小周交头接耳的季瓷突然被点名:“啊?”

靳森偏头无奈地笑了声。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喝酒……三个月之内是不行。”

季瓷的话宛如圣旨,被一旁的人转了几手,全都倒进靳森的耳朵里。

靳森笑盈盈地说了声知道了,就再没碰过酒杯。

饭后,靳森回店里整理他从医院带回来的日常用品,季瓷值晚班,把店锁了之后看隔壁灯还亮着,就过去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这么冲动了。”

还没进店,就听见对方带着笑的应和。

和靳森说话的是另一条街道百货店的老板娘,她家店距离起火的房子没有多远,当时靳森就正帮她修空调,闻见味道直接冲出去救的人。

“我夜里睡不着觉,怕你有什么事,天娘嘞,你可是从我家里出去的人,我真的吓死了!”

话里冒出了几分老家口音,看样子是真吓得不轻。

靳森又安慰了几句,一抬眼看见了季瓷,便喊她:“小季,我正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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