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瓢泼雨势,陆澄学的音调不高,却也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
此前,皇帝派遣徐淇之去查证王爷与杨大人勾结的罪证,却被徐渭暗中操作,什么也没查到,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最后让邓瑛越狱背了锅。严贞不甘心轻易折损自己人,又往皇帝那丢了踩死杨继茂的线头,启用了多年前在王府布局的一颗棋子,提交了王爷与杨大人的来往密信。
三年前,宁朝与漠北议和时,王爷因不满要迎娶阿剌海公主,意图扶持被贬的亲舅年福海。年大人曾是边境守将,后因皇权更迭遭贬斥,而杨大人是这桩两国联姻的迎亲使,王爷原打算邀请杨大人、年福海一同密谋搅乱和亲之事。但这封密谋信最终并未发给杨大人参详,王爷后来想通了,觉得儿女大事不该影响边疆和平,便顺从皇命,迎娶了阿剌海公主。
可这封密谋信却被严贞的密探截获,并篡改成了商议更换守将、引发边疆战乱,意图颠覆皇权。
宁朝有律法,口出谋反之言却无真实谋划者,流放三千里;但若供述与物证相结合,则构成重罪。谋反属于“十恶”重罪,不受皇亲特权庇护。
现今,杨继茂因密信“谋逆同谋”之罪被下狱,关在御史台的监牢里,而王爷因“证据确凿”软禁于大理寺,待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后,即会宣判二人。
于嘉看着对面陆大人满脸愁云的样子,也猜到为杨大人翻案的进展并不顺利。
即便不牵涉与徐渭的关系,杨大人对善堂有护佑之恩,听到这个消息,于嘉也觉得内心闷闷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冲到陆大人桌前,自荐愿意助一臂之力,帮杨大人洗脱罪名。
雨势愈发急了,陆大人与幕僚的谈话声逐渐模糊不清。
于嘉猛地站起身,走到陆大人背椅旁紧邻的木栏杆处,装作观雨的模样,实则内心纠结不已。双腿微微发颤后,她刚要转头,就听得一声“嘉嘉”。她随声转过身,只见徐渭撑着伞站在密实的雨柱里,发束金笄,身着紫罗长衫,水帘将他的周身染上了一层水墨色,愈发显得他清冷高贵,高不可攀。
原来,陆大人是在此地约了徐渭。
陆大人先她一步站起身,迎着徐渭的步伐,摆了摆手。
徐渭收起伞,慢慢走近,与陆大人点点头,道了声稍等,便来到于嘉近前,声音温凉而低醇:“你怎么在这?”
于嘉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视线,不愿在众人面前上演闹剧,便说逛街时遇到了急雨。
徐渭抬手,自然地为她拭去鬓间沾染的一丝雨珠:“你坐着等我一会,我让木琴去将马车赶来。”
于嘉在他的深情注视下,被逼得说不出重话。更重要的是,她也想听听徐渭有没有办法能救下杨大人,便依言坐在方才的座位上。
徐渭如今的势力如日中天,一个小小的茶铺周边竟隐匿了许多暗卫来保护,怪不得陆大人要折损面子向他求援。
陆大人心急如焚,等徐渭坐下便直白开口:“你可有办法能救恩师?”
徐渭沉吟了下,说:“那封密谋信无法鉴别是否遭篡改,严贞那边咬得很死,我刚从宫里出来,情势不太妙。”
陆大人:“那……我已集结了二十多位清流,明日准备长跪金銮殿呢?”
徐渭摇摇头:“圣上老了,宁肯错杀,皇家的血缘亲情太淡了。”
这番话简直是为杨大人做了审判,哐当一声,陆大人挥落了桌上的杯具,气急地道:“徐文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少说这些丧气话,你给我个准话,恩师案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说完,随即丢出了一封信。
徐渭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与他预想的无差。但证实的那一刻,他还是乱了心神。他指尖捏紧了纸,手背青筋骤显,在那墨色字迹上留下了皱痕。他咽下心内的慌乱,目视着结尾的落款时间,正是他与于嘉赶往府州时。原来恩师这么早竟已谋划了今日加诸其身的苦难。
恩师此举,只为澄净官场,在幼小新皇登基前借助嘉庆帝的力量肃清严党,为宁朝再争几十年的太平世道。
至于恩师自己,他竟存了死谏以明志的心思。他对徐渭却寄予大望,这次劫难前将他剥离羽翼,逐出师门,意在为新皇保留肱骨之臣。
恩师高义,然宁姓皇室却不配得到这样的圣才伟儒。
嘉庆帝心意已决,要掐断王爷篡位的威胁。
陆大人看着平日里在朝堂上煊赫一时的勋贵,此时湿润着眼眶,久久未能言语,心中涌起一夕凭窗夜话的亲昵感。可他等不了了,手骨敲了敲木桌:“你究竟要不要陪我们赌一把?”
徐渭略一思索,说:“明日金銮殿外,你的筹谋可继续,我另有一法。”
徐渭说完话,珍视地将信塞入怀襟,身姿如松般站起身,转头拉着于嘉迈出茶铺,撑着青桐雨伞进了马车。
马车上,于嘉问:“你有何法子?”
徐渭滚着舌,反道:“偷听?”
于嘉被气的一噎:“我知道徐大人你算无遗策,你究竟有何办法?”
徐渭哭笑不得,手扶着下巴转了话:“你若不再生我的气,我便告诉你。”
于嘉哼笑一声,看着他讨打一般的姿容,不由得扭了扭屁股坐得端正些,连个眼锋也不留给他。
齿轮浸在雨水里,雾气涔涔从窗棂里飘进来,晕湿了两人的旖旎,一路再无言语。
到了水晶巷,于嘉掀起门帘,撑着马车下打伞等候的竹桥的手,抬步下车后,她隔着帘,语气平静而坚决地说着:“愿徐大人得偿所愿,早日为杨大儒洗脱罪名,如有我善堂助力之事可着人来找。您是胸怀四海的君子,日后山高水长,庙堂之上多自珍重。”
徐渭鼻腔里嗯了一声,人却未曾露面,气哼哼地催促着驾车离开。
至于她所说的“山高水长”,徐渭并非是应承了,他自信般想到,多在宅院外留些人手,绝不能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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