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踏出竹林时,日光正被团云吞没。

石拱门边亮起千百盏琉璃灯,照亮了匾额上的“不夜天”三个大字。

“这便是不夜天。”姜念水看了一眼四周,“原来不夜天的‘不夜’二字,就指的这些灯笼啊!”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众人抬眼看去。

一男子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的面容被灯光映得发青,瞳孔幽黑,手里拿了把拂尘,“倒也可以这样说。”

他打量了四人一眼,“诸位气质不凡,应是修仙之人吧!”

谢到源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那人却忽然打断他。

“我猜,你们是来这儿寻人的吧?”

姜念水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男子甩了甩拂尘,“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

姜念水愈发觉得好奇,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也没觉得闻出什么味道。

莫非,自己闻不出自己的味道?

她向前凑近谢到源使劲闻了闻,谢到源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急急推开她。

姜念水揉了揉方才撞到的鼻子,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我怎么什么也闻不出来?”

谢到源摇摇头,点了下姜念水的眉间。

姜念水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竟长着一张犬面,她这才恍然大悟。

不愧是狗鼻子,这么灵!

身旁的孟怀姜和宗南玉见状也同时施法,这才见了这人的真身。

看来,这不夜天确实是人妖共存。

犬妖侧过身,“诸位请随我来,四位的朋友还在等你们。”

等他们?

四人对视一眼,跟着犬妖上了台阶。

一路上都挂着琳琅满目的琉璃灯,姜念水随手摇了摇其中一盏。

“喜欢吗?”

犬妖扭过头向她问道。

姜念水点点头,这些琉璃灯确实做工精妙,平时在外面很难见到。

犬妖朝她笑笑,“喜欢就好。”

众人绕了几道回廊,穿过一座小桥,只见不远处的亭中端坐着二人。

二人闻声扭头,顾蘅朝着四人哀声道:“我等你们等得好苦!”

犬妖给他们添上茶点便离开了。

宗南玉从腰包里掏出花妖放到桌上,花妖气息奄奄,头顶的小苗也耷拉下来。

顾蘅伸手弹了弹它,见它一动不动便开口问道:“它怎么这样了?”

“那还不是你们。”宗南玉又给花妖塞了颗药丸,“你们三个不是一起出发的吗,怎么将这小花妖扔在竹林不管了。”

顾蘅和周既明尴尬地笑笑,周既明轻咳一声,“这小妖许是被我们落下了。你们来时也知道,那竹妖和藤蔓那么难缠,这小花妖许是那时被攻击,没追上我们二人。”

宗南玉点点头,锤了下顾蘅的胸口,将花妖重新塞进腰包中。

夜色将至,顾蘅将四人带到住处后便离开了。

姜念水吹灭烛光,悄悄潜入隔壁。

黑暗中,四人面对面坐着。

谢到源叹了口气,“不点烛?”

姜念水点点头,低声道:“万一被发现呢!”

“可我施了法术。”

“小心驶得万年船!”

孟怀姜敲了敲桌,“说正事。”

她正色道:“那竹妖说顾蘅和周既明进了不夜天,若她没说谎,他们二人应该是被不夜天抓住了。”

“方才宗南玉试探,那假顾蘅是个傀儡人,并无心跳。”

宗南玉点点头,继续道:“况且,他们说的话和那竹妖说得全然不同,看来,他们只是笼统地学了顾蘅的皮毛。他们甚至觉得,顾蘅二人来不夜天我们也是知晓的。”

谢到源皱着眉,看向宗南玉,“那小花妖呢?”

“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宗南玉给它吃了颗迷药,不睡个一天根本醒不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谢到源看向窗外,在琉璃灯的照耀下,屋外亮如白昼。

“陪他们玩玩。”

次日,姜念水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抬头看向四周,眉头皱起。

准确地说,她在司命府的桌上睡着了。

她嘴角缓缓勾起:原来,他们去了幻境之中。

门被打开,仙娥拿来几本命簿,她抬手接过。

姜念水的指尖划过命簿,在看清命簿主人时目光一滞。

“谢临渊”

“怎么了?”仙娥见姜念水愣住,不禁开口问道。

姜念水摇摇头。

这谢临渊,便是当初被她改过命簿的人。

她翻开命簿,笔尖点了点他的名字。

当初,她也是这样,笔尖点过他的名字,替他改了一生,

那日,司命府

念水昨夜和如棠喝得烂醉,靠在桌上便昏昏睡去。

一早,她被送命簿的仙娥吵醒。

近些日子,送到司命府的命簿越来越多,念水便主动承担起一部分命簿。

刚翻开第一本命簿,她便被吸引住了。

“谢临渊?”

她记得他。

她常常在昆仑镜前观察凡间事物。

几日前,她注意到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缩在破庙里瑟瑟发抖,强风吹过他不成模样的衣衫,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神像,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

他满脸泥土,那双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神仙,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他说:若是神明显灵,能否让他度过今夜。

只是今夜。

谢临渊扭头看向门外,火光离他越来越近。

他将自己瘦小的身体缩在神像后,希望那些人可以不发现他。

很快,火光进了庙中。

一个魁梧大汉将他拉出来,一只手便将他提到门外。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谢临渊眼角渗出泪花,被大汉狠狠地甩在地上。

眼见几人拿着火把朝他走来,他强忍着疼痛猛地爬起冲出人群。

念水在昆仑镜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也希望,他可以活过今晚。

谢临渊用尽全力跑到街上,小小的身影在巷间穿梭,他紧紧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却一刻都不敢停歇。

他跑到了尽头。

身后的几个大汉恶狠狠地朝他走来,嘴里骂着污言秽语。

谢临渊眼眶的泪终于流下了。

神明没有答应他。

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念水透过昆仑镜也紧紧攥紧拳头。

她不能出手。

仙凡殊途,不得妄涉。

她不敢看接下来的事,转身便离开了。

可没想到,这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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