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童子撞了她,揉揉脑袋,既不恼,也不怕人,眨着大眼问道:“你便是来给我阿爹阿娘看病的大夫吗?”
归梦莞尔一笑,蹲下身道:“是啊。你是陶大人的儿子?”
她心中暗想,这陶大人已是不惑之年,儿子居然如此年幼。再一看,这童子身上虽是绸缎锦衣,但是脸上脏兮兮的,衣襟上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脏污。想来是他父母俱都病倒,府中下人疏于照顾所致。
“嗯!我叫陶清。谢谢你愿意来给我阿爹阿娘瞧病,我送你一块糖吃。”他说着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摊开掌心,递来一块小小的金黄澄澄的麦芽糖。
归梦不觉失笑。这孩子倒是很懂事,如今陶刺史与其夫人病情沉重,若是有什么不测,这小小孩童便要沦为孤儿了。
想到此处,她怜心大起,将陶清的手小合上,柔声道:“多谢你啦,不过我不爱吃糖,你自个吃吧。你放心,你阿爹阿娘的病我一定尽力。”
陶清一脸纯真,好奇道:“你居然不爱吃糖?那你爱吃什么?”
归梦并无心情回答这等孩子气的问题,她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你这糖是哪里来的?”
“焦叔叔给我的。”
“焦叔叔?”她脱口道:“是那步兵营守将焦纵?”
陶清点头道:“是啊。上次我就是在这里碰见焦叔叔,他给我一包糖,说他在与人玩捉迷藏,叫我不可告诉旁人见到过他。嗯,这都过去好久了,你也不认识焦叔叔,告诉你应当没关系吧……”
归梦指了指前面的厨房,又问道:“焦叔叔可是从那里出来的?”
“是啊!”
归梦深吸口气,轻轻握住陶清瘦小的肩膀:“既然那焦叔叔不让你说,以后可千万莫再同旁人提起啦!”
她神色凝重,转过身,疾步走回小院。
祖遐见她忽而折返,诧道:“怎么了?”
归梦不答,再次细细探过陶刺史与其夫人的状况,继而又问那丫鬟:“你将刺史大人与夫人发病的经过细细讲来。”
丫鬟凝神回忆道:“约莫半月之前,城外虎头山传来捷报,我军重挫了秦军骑兵。老爷很高兴,便请了焦将军和鲁将军一道来府中参议军务,还留了他们在府中一道用饭。焦大人还带了一坛老爷最喜欢的菊花酒,鲁大人带了两尾鲜鱼……”
归梦插口道:“那酒和鱼,焦大人与鲁大人都吃了吗?”
“吃了啊。”
归梦心下纳闷,莫非是她想错了?她闷闷道:“你请接着说吧。”
丫鬟续道:“那日晌午夫人亲自下厨,做了老爷爱吃的炸鱼。老爷吃了不少,又饮了许多酒。到了下午便闹起肚子来了。本以为只是寻常腹泻,不想竟然缠绵多日。夫人在这院中服侍了老爷几日,也开始腹泻,跟着病倒了。”
归梦瞧着床上刺史夫妇二人苍白憔悴的面容,显是已有脱水症状,若不能找准病因施救,怕是撑不过三日。
她脑中闪过陶清天真无邪的圆脸,忽感胸口异常沉闷。
祖遐走到她身边,低头问道:“有什么想不透的?”
“我也不知。”归梦有些苦恼地摇头:“起初我以为只是寻常下痢之症,可这事似乎并不单纯……寻常下痢绝不至于夫妇双双一病十余日之久……”她说着双目忽地一亮,抓住丫鬟的手道:“府中可有水井?”
“有,就在厨房的后头。”话音刚落,归梦已奔了出去。
她奔至厨房后方,果见一口井,俯身趴在井沿探头朝里看了看,并没什么异样,正要起身,忽地脚下一滑,身子失重竟一头朝井中扎下!
眼见就要倒栽葱似地掉入井中,忽觉后心一紧,有人及时揪住她衣衫将她稳稳提住,拉了上来。
归梦双脚站定在地,吓得出了汗,回头一瞧,果然是祖遐,忍不住尴尬一笑。
“你没听过‘二人不观井’吗?!”他语带怒声斥道。
“自然听过啊。我这不是一人观井嘛!更何况,就算咱们一同观井,你也只会救我,不会推我,是么?”归梦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她瞧着他虽虎目含怒,嘴上责备,眼中却满是关切。
祖遐解了井绳将木桶扔下打了一桶水上来。
归梦用手指沾了些井水尝了尝,叹了口气:“我也真傻,这已过了十余日了,便是这水中曾被动过什么手脚,如今也看不出异样了。”
她靠着井沿坐下:“我原是猜测,那焦鲁二人包藏祸心,许是在这刺史府的井水中下了润肠通便的芒硝。这东西性寒,无色,微咸,溶于水几乎尝不出来。普通康健之人食之无碍。而陶刺史……”
她顿了顿:“那陶刺史长日操劳,体质虚寒,此其一;他平日又住在松竹遍植的院中,前几日惊蛰才下过几场雨,所居处阴寒,此其二;那日宴饮他食了炸鱼油腻荤腥,又辅以同样性寒祛热的菊花酒,此其三……如此多管齐下,他如何还能耐得住水中芒硝之寒毒?无怪乎原本普通的下痢竟愈渐沉重……至于其夫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同吃同住,只是所食量小,起病较晚,症状较轻一些。”
祖遐鼻端冰冷一哼:“先下药,后散谣……借着襄阳困局,让陶侃一病不起无法主持大局。这些人端得下了一手好棋……襄阳局势全赖陶侃斡旋经营,如今已是一盘散沙。”顿了顿:“你还记得咱们在岘首山截获了秦兵的一封信函吗?”
归梦道:“你怀疑那焦鲁二人便是奸细?”
“不必怀疑。是与不是,一会儿就知晓了。”祖遐刚说完,刺史府门口便传来哄闹之声。
祖遐轻蔑一笑:“这不就来了。”
二人奔至府门,只见门口已泱泱聚集了近百名士兵。
排在前列的赫然有昨夜闯入客栈为首的军官。
此时领头的另有其人,左侧一人白面短须,身形略显臃肿,右侧一人中等身材,肤色黝黑。
二人均穿精铁铠甲,显然官衔在一众士兵之上,当是焦、鲁二人。
刺史府门口看守的两名守卫甚是忠心,硬是拦在门前:“焦将军、鲁将军携刃带这大批士兵围堵刺史府,是要做什么?”
那白面将军笑道:“谁说咱们是围堵刺史府?我等是听闻有刺客闯入刺史府,特来带兵营救陶大人。尔等还不速速退开!”
归梦走到近门处,听着这人口中颠倒黑白,颇觉可笑,忍不住出声反唇相讥:“怪了,我们是来给陶大人瞧病的。怎地到你焦大人口中就成了刺客了?怕不是你见不得陶大人病好?”
那白面将军“咦”了一声:“你倒认得我?就是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刺客,竟敢夜闯刺史府妄图谋害陶大人。来人,给我拿下!”
“谁敢妄动?”祖遐忽地自袖中掏出一根细长竹杖。
他扬手将竹杖一挥,杖头上一丛赤色旄毛飘然而动:“焦将军,鲁将军,你二人可识得此物?”
“旄节!”黝黑将军失声惊道,慌不迭单膝跪下:“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大人驾临,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焦纵微一吃惊,旋即笑道:“鲁兄你慌什么!随便一个毛头小子拿了旄节来你就认?焉知他不是盗来的?”他一清嗓子,对祖遐道:“小子,这旄节虽有先斩后奏的斩将之权。可也不是什么人拿着都有用的。说,是不是你从陶大人那里偷出来的?”
祖遐嗤笑一声,神色轻慢扫过一众人等。
焦纵被他瞧得有些心虚,怒道:“兀那小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算来你跟着陶侃镇守襄阳也有几年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