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大军此前在江南,何曾经历过这般干燥的天气,在日下站一会儿便头顶冒火,还没说两句便口干舌燥。众人都乏了,待在树荫下乘凉。
成之染趁着早间凉爽去巡城,回到营中换岗时,差点撞上里外进出的士卒。
见他们肩扛圆木憋得脸通红,成之染恍然想起,这是封懿在指挥着营造攻城器具。
她脚下一转,寻到城中的工坊,里头正一片热火朝天。数百名精壮士卒□□着上半身挥汗如雨,见成之染进来了,也只擦了擦汗瞥一眼。
院落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材木,碎屑堆得到处是,混杂着奇异的芬芳。她越过众人往正堂去,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伏案于窗前,正是封懿。
他提笔在案前勾画,神情镇定而专注,与往日瑟缩之态判若两人。
不过一见到成之染,他的镇定和专注便散了,眸中又闪过一丝戒惧。
“封尚书,在下偶然路过,便来观摩一番。”
封懿慌忙站起身:“不知小将军大驾光临——”
“封尚书客气,”成之染抬手止住他,开门见山道,“阁下在营中许多日,可造出什么新奇的玩意?”
封懿恭敬道:“新奇谈不上,壕桥、云梯、轒辒车,都是攻城常用的器具。”
成之染隔着窗子往外看,场中横铺的一排,似乎是壕桥已初具雏形。
“护城河宽广,这壕桥可还够用?”
封懿对此颇自信:“小将军莫要小瞧这壕桥,夹板间都有枢纽,到时候自可伸展开。”
成之染倏忽想到,围城还不知需要多久,若到了冬日水面结冰,壕桥反而派不上用场。于是蹙眉道:“这倒不打紧,关键是破城的器械。”
“自然是有的,”封懿恭顺地笑笑,道,“小将军请随我来。”
成之染跟着他移步到院中,高墙下赫然矗立着一行奇形怪状的陈列。
她站在高大的木架下,好奇道:“这是何物?”
“此乃抛车,”封懿指着炮梢一端皮窝道,“在此处装上石弹,另一端系炮索,由众人一同拉拽,石弹便借力抛出,射程可达数百步。”
成之染略一思索,道:“这石弹投掷出去,除非能刚好击中城头,否则如何能摧毁竖直的城墙?”
“确实是如此,抛车最擅长投射火种,”封懿笑了笑,道,“广固内城固若金汤,要击破城墙谈何容易?攻城之策,还得靠冲撞城门或者翻越城墙。”
他指着旁边初见雏形的冲车和飞梯道:“在下依据旧图改造一番,不日便可以完工。”
成之染并未见过这些,正要仔细问,只见门口进来个通传的兵士。他看看成之染,又看看封懿,面色很是犹疑。
成之染挥手道:“封尚书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那兵士便大声道:“东平毕渊来降,正在中军帐内!”
“哦?”成之染眉头微动,对封懿笑道,“封尚书,我先去看看,告辞了!”
封懿干笑道:“小将军请便。”
先前毕冲从城中出逃,半路被魏军抓了回去,给独孤灼写了封劝降书。成之染初听他二人名姓,心下估摸着多半是同宗的兄弟。
待进帐见到毕渊,她不由得一愣。毕渊与毕冲眉眼相仿,但神情气度迥然不同。相比于毕冲瑟缩之态,他言谈举止颇为从容,与成肃酬答不慌不忙,端的有几分世家气度。
成之染悄悄拉了拉徐崇朝衣袖:“这人是什么来头?”
“毕冲堂兄,”徐崇朝低声道,“他从前是独孤灼手下的东中郎将,因为与达奚遁有隙,三年前逃到伪晋。”
这人是从伪晋跑回来投降?
成之染心中一动,却听成肃问起晋主的为人。她目光移向毕渊,对方言语虽平和,细听之下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晋主慕容晦年不满四十,年富力强,堪称明主。”
诸将佐闻言,不少人皱起了眉头。当着他们魏国人说这些,是几个意思?
成肃面不改色道:“此话怎讲?”
毕渊悠悠然捻须,似有些喟然:“当初晋国为贺楼骞所灭,晋主忍辱负重,直到贺楼骞身死,便趁乱复国,彼时年仅十五岁。他二十余年来东征西讨,击败诸多塞外强敌,与周齐争霸于中原,大有一统北地之势。”
成肃沉吟道:“我军在齐地数月,慕容氏竟然毫无动静,岂不怪哉?”
毕渊摇头道:“独孤氏原本地跨燕齐,却因十几年前稽里陂一战,险些被晋主屠灭殆尽。若不是先主独孤嘉南逃于广固,恐怕独孤氏血脉便早已断送。晋齐之间你死我活,晋主恨不得独孤氏覆亡,只隔岸观火罢了。”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细思之下却经不住推敲。成之染忍不住插嘴:“我军如今将平齐,与慕容氏对峙于大河南北。大魏国力远胜于伪齐,这情形恐怕并不是慕容晦所乐见的。他既有兼并之志,又怎会因旧怨而坐视不管?”
“这……”毕渊难得露出讶然的神色,见说话这人年纪并不大,在诸将面前却颇为随意,而成肃也并未出言制止。他心中疑惑,略一犹豫道:“话虽如此,可晋主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在下也不敢妄言。”
“哦?”成肃闻言,眸光一闪,“阁下但说无妨。”
“在下寄寓于晋地边关,对朝中形势所知甚少,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毕渊顿了顿,微微蹙眉道,“风闻这几年,晋主性情大变,不仅暴躁易怒,还错杀许多能臣,远没有早年间英明神武。对三齐战事,他或许有失权衡。”
成之染侧首问道:“他疯了?”
“这还不至于,”毕渊愣了愣,道,“在下也只是揣测,晋主并不似阁下深谋远虑。”
成之染轻笑一声,心头疑虑却不解。就算慕容晦一时糊涂,可以后又该如何?慕容氏强盛,若两国刀兵相见,那可当真是麻烦。
成肃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与毕渊言笑甚欢。待将人送走,何知己笑道:“这个毕渊,倒有些见识。”
“他在齐晋之间仕宦多年,哪里能毫无本领?”成肃负手在帐内逡巡,半晌开口道,“羊毕封高四家,如今先后来降,城内人心离散可见一斑。但独孤灼铁了心要死战到底,广固城池坚固,仍不容小觑。”
成之染道:“我方才去看了封懿,他那些攻城器具都已见雏形。若全部建造完毕,还需要一段时日。”
成肃看了她一眼:“看完了感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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