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黎明

从窗户望出去,城市灯影绰绰的夜景被牢牢阻隔在几公里之外,破旧的街道没有路灯,黑漆漆的房间,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孟煜安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略过孟今那双褪去热切涌上暗淡的眼,偏过头。

孟今借着漏进来的一丝月光仔细盯着他冷毅的侧脸,这才惊觉刚才看着她许愿的柔和模样完全没了,在他眼里只剩下近乎残忍的认真。

她圈住孟煜安的手臂一点点松下去,就像此刻簌簌沉下去的心,不明白孟煜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更搞不懂他为什么非得执着要让她离开崇港。

手里的手机瞬间变得沉重,重的她拿不起来。

孟今把它放到桌子上,心里一团糟,“我不要那种,有那个钱干什么不行。”

“对自己好点儿,钱挣了就是花的。”

“那你还不是舍不得给你自己花?”

她最喜欢跟孟煜安唱反调,大多数时候,他会迁就她,这就导致她忘记了孟煜安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会轻易做决定,一旦做下决定没人能轻易动摇他。

他说她倔,但他骨子里也挺倔。

从前他每次提到她的将来,孟今总会装聋作哑,但这一次,她预感孟煜安不会再迁就她了,他铁了心要送她到别的地方,她也无法再装聋作哑。

这让孟今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被他丢下,那时还能凭着“太小”这个理由赖在他身边不走,现在长大了,那个理由不能用了,她顿感手足无措,无比慌乱。

孟煜安知道自己已经搅乱了她十八岁的第一天,不想让它变得更糟糕,于是站起身打开灯,顺带把小太阳一起打开,说:“快去吃蛋糕。”

灯亮起的一刹那,孟今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孟煜安正在一根根拔掉蛋糕上的蜡烛。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因为根本就没办法说。

所以一个不敢说,另一个不想说。

孟今默不作声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后悔今年的生日愿望就许了三个,应该多许几个的。

她还是不够贪心。

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孟煜安把“快乐”切下来给她,孟今不要他切的,对着干一样把他的蛋糕和他一起晾在旁边,她也有自己的小脾气,自顾自把另外一半“生日”拿过来,慢吞吞又索然无味地吃着。

那块“快乐”只好由孟煜安自己消灭掉。

孟今越想越气,他刚吃了没两口就从他手里把蛋糕夺过来,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抢了一样吹胡子瞪眼地说:“我过生日!”

然后端起“快乐”噔噔噔回到自己那边,窗帘被她胳膊挥舞的力道带起来,轻轻打到他的腿,晃了晃。

孟煜安垂眸看着眼前被挖了一小块的“生日”,也不恼,仍旧好脾气地说:“把这块也拿进去。”

隔了几秒,等来一句不耐烦的:“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吃吧,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又让他觉得听上去挺委屈。

这是被他惹急了,这么多年孟今从没这么跟他冷过脸,就算从前再怎么打闹也没像今天这样过。

孟煜安嘴角翘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会笑,明明一点都不好笑。

他顺着孟今吃过的地方挖了勺蛋糕,细腻的奶油顺着喉管被咽下,没什么味道,一点都不甜,苦丝丝。

本该是一个很温馨快乐的夜晚,却因为孟煜安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改变了一切,孟今实在有太多话想要问,也有太多情绪想要发泄,他们之间还有太多话没说开,但她知道今晚已经不再是一个适合摊牌的日子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礼物,这只新手机放进盒子里好好收起来,然后放在书桌上,不再动,不再看,也不再用。

自这一晚,他们的关系伴随着崇港漫长冬季的降临而陷入冰点,并且由孟今单方面宣布冷战开始,时长不定,虽然三周放一次假让他们根本见不到面,不过孟今在刻意减少给他打电话的次数。

她猛然发觉长大成人后,好像就没有十八岁之前那段日子过得轻松了,当然,导致她过得不舒心的最大原因很有可能是孟煜安这个“罪魁祸首”。

然而罪魁祸首给她找了个不痛快,自己却没事儿人一样,从前她在学校里长时间不给他打电话,他还会问一问,如今却连问都不问了。

因为他很忙,打车的多,车队的活也多,孟今知道越到年底越忙,不过没想到孟煜安会忙到不来接她回家。

高三上半学期放寒假,是孟煜安拜托朋友来学校接的她,也就是他总提起的老贾。

老贾全名叫贾明达,跟孟煜安一样大,也是跟他同一年进的出租车公司,区别在于,老贾是公司老总的儿子,刚上大一那年花钱太厉害,被他爸断绝资金来源下放到这儿来历练生活了。

公司里的司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只有孟煜安一个人跟他同龄,两个人能聊上两句,而且还挺聊得来,后来老总就让他跟孟煜安一块儿跑车,并叮嘱孟煜安好好盯着他。

事实证明,老贾他爸让他来公司历练这件事做得十分正确。他哪里是什么老实孩子,整天就想着怎么从父母手里划拉些钱去潇洒快活,上了大学什么本领都没学到,净学着怎么花钱了,但跟了孟煜安几天之后,人就变了。

他没见过身边哪个跟他同龄的人像孟煜安一样,一块钱当两块钱花,还能忍得住从不乱玩,没日没夜地跑着赚钱,在公司上完早班或夜班之后还得接着干手里的散活,比如开锁换锁、上门安装、送外卖,有时还给车队跑运输。

这就导致贾明达感觉如果耽误了孟煜安挣钱,自己就是千古罪人,并且,如此一对比他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就是个没用的大学生。

孟煜安没上大学是因为没那个条件,但他有脑子,人也灵透,如果肯花心思去学,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一开始贾明达不太理解他怎么这么拼,听别人私底下聊天八卦才知道他父母双亡。受他影响和激励,贾明达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啃老了,他爹他妈也有老的那一天。

然而跟着孟煜安的节奏奋斗了两天,第三天就受不了了。

他还说孟煜安:“没必要吧兄弟,别有命挣没命花啊。”

孟煜安说:“滚蛋,说点儿好听的行吗。”

“那也真不至于,你一天才睡几个小时?”

他开玩笑,嘴里咬着提神的烟,“没办法啊少爷,家还等着我养呢。”

贾明达当时心想,就剩一个人了,这还叫家?

结果当晚,孟煜安载着他去到市里最好的初中,在学校大门口接下晚自习回家的孟今他才知道,孟煜安还得养他妹妹。

他们家就剩他们两兄妹了。

最初见到孟今,贾明达只觉得这也太礼貌太腼腆了,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跟孟煜安这混不吝的气质就是两个极端,后来每次见她,她都比之前要开朗些,甚至偶尔一两次还让他撞见孟今“教训”孟煜安,因为他抽烟太凶。

妹妹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头头是道,把自己哥哥说成了孙子,哥哥一言不发地听,看上去也不生气,还挺乐呵。

简直闻所未闻,颠覆认知。

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文静的感觉?

不过平时她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因为孟煜安而变成刺猬,谁都敢扎,谁都敢骂,人人都说这小妹当的,也太护着她哥了。

或许是两个人相依为命,这种袒护并没有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是彼此仅剩的亲人了。

这几年,贾明达跟孟煜安称兄道弟,也把孟今当成了自己妹妹,有时候开玩笑却喊她:“孟姐。”

他们各论各的,早就习惯了,孟今坐上车喊他:“麻烦你啦小贾哥。”

贾明达摆摆手,“闲的没事出来赚点儿零花呗,正好我爹也催我出来找活干,省得在家睡觉碍他眼。”

“你们期末没事了?我听我同学说她姐跟你一个学校读研,现在还没考完呢。”

“我上周就考完了,经管也不用做实验,我们导师早早就放人了。”

孟今问他:“所以你上星期就来替我哥了?”

“对,他上周一就走了,这回是跟他们车队老板一块儿走的,上南方去了,没个七八天回不来。”

“他们老板还亲自拉货呢?”

“那就不清楚了,这个他倒没说,也没跟你说?”

没听见回话,贾明达等红灯的间隙看了眼孟今,瞧她绷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听:“你哥又怎么惹你了?他又偷抽烟了?”

又?孟今立刻扭头,“他什么时候抽了?”

贾明达吓了一大跳,“不是不是!我就这么一问,我可没见过他抽啊,再说了,怕你发火他也不敢抽啊。”

之前因为抽烟跟孟煜安生过一次气,那会儿她才上初三。

孟煜安为了开车有精神一个晚上就能抽一整包烟,所以她跟他约好,如果她期末考试文化分能考到580他就戒烟,为此,她每天都刷题到很晚,屁股不离凳子,困了就倒头躺在床尾眯一会儿,睡醒了就接着坐起来写。

所以尽管还不到期末,孟煜安就已经开始慢慢戒烟了,可这个过程很漫长,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实在忍不住就抽一根,一抽就忘了约定,变成一根接着一根,等她看见,他周围已经堆满了烟头。

那次期末她恰好考了581分,孟煜安承诺过不再抽烟的,所以她发了很大的火。

那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冲孟煜安发脾气。

小孩听话是为了让自己适应环境,一旦完全适应下来,就会伸出利爪。她一点点在孟煜安的纵容下变得恃宠而骄。

正因如此,孟今不会真正生孟煜安的气,他托着她的背让她安安稳稳长大,又给了她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她很想孟煜安,虽然在心里骂过他无数次讨厌,但想念远远大过讨厌。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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