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昭容,今夜叫朕好找。”姬良的声音很冷。
谷纾淡淡地回他:“今夜月色撩人,妾睡意阑珊,去找司乐寻了把琴。”
“寻琴?”姬良走上前,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寻琴你弄得满身是泥,脸上还受了伤?”
谷纾很想像往常一样讨巧地先认错,可是她很痛,下巴很痛,心里也很难过,她笑不出来,眼眶又湿了,看起来很可怜:“妾摔了一跤。”
姬良松开她,沉声道:“孙培安,去尚仪局请司乐。”
孙培安应道:“是。”
梨怀院气氛很沉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谷纾,身子一抽一抽,时不时用脏兮兮地袖子擦着眼泪,脸上还有一块擦伤。
姬良看得有些烦闷,冷声道:“不准哭。”
“好”谷纾的声音很小,她强行将泪水逼回去。
姬良转过头,不去看她。
孙培安行事效率很高,不一会便将尚仪局四位司乐都带了来。
姬良没有说话,只堪堪给了孙培安一个眼神。
孙培安跟了他很久,只一下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们今晚可见过昭容娘子?”
司乐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皆面面相觑。
姬良的脸色越发阴沉。
良久,一位司乐说道:“妾见过。”
“仔细说来。”孙培安道。
“妾今夜无眠,独在小池边练曲,不想昭容娘子在一旁赏月,闻妾曲声向妾跑来,不料池边路滑,昭容娘子摔了一跤,脸磕在石头上,后来问之原因,昭容娘子说自己思念陛下,故独自赏月,以解相思。”
“后来呢?”姬良面色稍有好转。
司乐继续回道:“昭容娘子说自己许久不曾鼓琴,故在尚仪局拿了把琴。”
“尚仪局的人不会让人送来吗?让昭容自己搬琴,朕立即就革了尔等的职。”
司乐大惊:“陛下恕罪,妾也是想让女使帮昭容娘子将琴拿回来,但昭容娘子念及夜深,女使都歇着了,便执意要自己拿琴回来。”
“是妾任性,陛下莫要怪罪司乐。”谷纾跪下,像姬良请罪。
姬良走上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让孙培安都将人带下去,让宫女为谷纾清洗,又找来太医,看谷纾的伤。
不看不知,除了脸上磕到,脚踝处也因摔倒而肿了一大片,手臂关节处也擦破了皮。
谷纾坐在塔塌上,姬良拿着方才太医开的药给谷纾擦着。
“疼吗?”
谷纾又委屈起来:“很疼,很疼。”
“你还委屈了,谁让你这么大了还在夜里乱跑,身边也不带个人。”姬良无奈。
自他成年以来,几乎从未有过情绪失控,今夜,那种熟悉的感觉突然盘踞着他,他心里不仅又气,更多的是——恐慌。
“我儿时在家的时候,出门也不喜欢带人,爹爹也要我多带几个人。”
“行了,再不许哭了,朕又把你怎么样。”
“陛下今晚可凶。”
姬良觉得好笑:“哪里凶了?”
“就说陛下的脸,可比那厨房里的锅屁股还黑。”
“也就你敢将朕的脸形容成锅屁股。”
谷纾终于露出笑脸:“因为我知道,陛下是明君,不会随便摘人脑袋。”
“那可不一定。”姬良涂完她最后一个伤口,将药膏放在案几上:“每日记得按时涂,否则留疤了可有的你哭,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谷纾应过,见姬良准备离开,她立即说道:“陛下五日后戌时可有空?”
姬良停住脚步:“怎么,要约朕?”
“五日后翠雨阁畔,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好。”姬良答应。
待他完全离开,谷纾吹了蜡烛,一个人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今夜她很累,姬容提醒她那个鬼鬼祟祟的是皇帝身边的人,让她以后不要随意去鹤归院,而陛下今晚,绝不会宿在皇后娘娘那。
于是她半夜跑到尚仪局,见一司乐池边练曲,故意摔了一跤。
她和司乐说的不是思念陛下,她只是思念皇城里的一个贵人。
风雨凄清,一夜落花满地。
谷纾派人将琴拿给了沈萋,又告知她地点,自己却成日闭门不出。
春倦和夏困都以是因为冬天到了,谷纾犯起了懒,毕竟她近来吃的可多。
是日清霜,谷纾难得一动,在玉雨园的池边饲鱼,她看起来很高兴,不停地在鱼池里洒鱼食。
身后的两人都默默为鱼捏了把汗。
“再拿包鱼食来。”
春倦好心提醒:“娘子,这已经是第五包了。”
“多喂些,来年好做一条肥美的红烧鱼。”
“娘子,我老家那边有一种说法,鱼不知饱,喂多了会撑死的。”夏困道。
谷纾显然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夏困神色夸张地继续说道:“那是,我儿时隔壁家的哥儿就因为喂食太多导致鱼撑死了呢。”
谷纾赶紧收起鱼食袋,双手合十向池中的鱼忏悔:“先前不知内里门路,各位鱼兄少吃点,福寿安康地度过今年,来年以健硕的身子上桌,也不枉此生。”
“鱼不会撑死。”
谷纾骤然抬眸。
“昭容娘子安。”
“容王爷。”她楞了半晌:“不会被撑死啊,那春倦再拿点鱼食来。”
“别喂了。”姬容让她停下。
“为何?”
“鱼饱食后,需要大量阴气,然那些没吃完的鱼食则会发生变质,产生古生菌,污染水域,消耗阴气。”
谷纾明白过来:“所以那些鱼食被憋死的?”
“是。”
谷纾又问:“那我今日已洒了五包鱼食,它们会被憋死吗?”
“水清池浅,暂时不会。”
“哦。”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王爷事务繁忙,纾不敢搅扰。”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姬容神色自若,不一会就离开,谷纾待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饿了,回去用膳。”
这已是她今日第五顿。
她其实不饿,但就想多吃点。
算算,她快两年没出过这个后宫,宫里的墙很高,高到她站在玉雨园最高的亭子上,也看不到宫墙外的景象。
她吃到一半,外面传来许多人一起的脚步声,而后听见一内侍站在她院门口,高呼:“陛下驾到——”
谷纾来不及行礼,姬良已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声音阴冷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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