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入目皆是白色,柱子、帘幔、灯笼、经幡……一切都是白的。
白中有一点暗淡的灰,是来祭奠的人身上穿的麻布素服。国母大丧,官员命妇,都要哭灵祭奠。
灰中有略深一些的黑,头上的乌纱帽、腰上的黑角带、脚上的黑麻鞋。
这种暗沉的黑白灰之中,摇晃的烛火是唯一的暖光。
太子麻布盖头,身上穿的是不锁边的麻衣,腰上系的是最粗糙的麻绳,脚下踩的是草鞋,身上一丝一缕,都极其朴素。
小小的太子跪在皇后棺木前,红肿着眼睛,茫然望向四周,像一只惊惶无依的小兽。
太后和皇帝都来举哀,上过香之后,把太子扶到侧殿,哄着他喝两口薄粥。
李茉作为如今后宫最高位,无法推辞,接手了皇后的丧仪。
看着太后、皇帝带走了太子,她给秋霞使眼色,让她把太子跪的那个蒲团拿出去,换上更热的。大殿内的蒲团都是特制的,里面是暖炉,只在外面包了蒲草。太子年纪小,让他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肯定会作病。
丧仪折磨人,李茉作为管事的,时不时站起来到外面处理事情,还能略微活动一下手脚,剩下的,真就全靠药撑着了。
永安的蒲团落后太子一个身位,她和太子一样的装扮,在礼法上,皇后也是她的母亲。
永安的眼睛也是红的,只是她眼神还有光彩,不停追逐着娘亲的身影。
停灵七日之后,全体哭灵便结束了。皇帝下令停灵四十九天,在剩下的一个多月里,皇子皇女、妃嫔命妇、宗室朝臣每日会选派代表来守灵。
守灵是一个“看诚心”的活动,主打心诚则灵。
皇子们要表现孝道,最好每日都去守着,孝是人在这个环境里立身的根本。太子就是这样的做的,他每日按照规定,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守孝,坚持十天之后,晕倒在皇后棺木前。
皇帝哭着夸赞太子“哀毁过甚、孝行昭彰”,下令缩短每日守灵的时间,太子也不必每日都去,一切以他的身体为要。
理解,大家都能理解。太子才十二岁,还是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退一步说,即便太子一直跪在皇后棺木之前,皇后也活不过来,只怕在天上看到,还会心疼自己的儿子。
“娘,我撑得住,我去送娘娘。”永安把自己的脉案拿给李茉,保证自己身体能经受住。
“既然要去,就要不能半途而废。晚上睡好、早饭吃饱,不要在灵堂上悄悄吃东西、打瞌睡。”
“我知道的,若是困了,我就默念《往生咒》和《心经》。”
永安做足了孝女姿态,连太子都不如她严格遵守礼仪。李茉却告病几日,因此,宫中并没有人对比太子和永安,把永安架在火上烤。
甘棠宫中弥漫着清苦药味,皇帝脸色苍白,直接告诉李茉:“待皇后灵柩移到安奉殿,朕便封你为皇贵妃,领六宫事务。一年妻孝之后,封皇后,居凤仪宫。”
李茉披散着头发靠在引枕上,头上带着抹额,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她是真病了。
“表哥,太赶了。太子年幼丧母,我本为妃妾,急急忙忙抢占凤仪宫,算什么道理?别叫孩子心里难受,更不能让表哥被外人议论薄情。”
“如今后宫我位份最高,皇贵妃、贵妃没有区别,不必着急晋封。便是封后,凤仪宫也该空置三年,让太子寄托哀思。”
皇帝想了想,叹道:“罢了,听你的。眼下你虽无名分,却实实在在是后宫之主,便帮我照料着吉祥奴。”
李茉无奈扯扯唇角,咳嗽几声,叹道:“表哥知道我的身子,经不住那么多事。正要和你商量,我专心照顾孩子们,宫权便分给几位妹妹协理。一来众人拾柴火焰高,人人都有事情做,便不容易生乱。二来我的私心,不想管这么多琐事,身子实在撑不住。”
“朕也怕劳累你,可后宫之权,分下去容易,再收上来就难了。”皇帝不同意,若是他宫中只有普通妃妾,当然可以,可是出现了一个柳才人,皇帝便不能同意。还有之前暴毙而亡的白选侍,皇帝有预感,风雨欲来。
这话听着是为李茉着想,她必须接受这样的好意。“表哥一心想着我,那……我提拔女官和內侍充做管事,可否?”
“內侍可用,但不能予以高位。”皇帝是正常封建帝王,防止宦官专权是本能。
“那我再求表哥一件事,女官不能做后妃、皇子妃。只有如此,女官立身才正,才有威严管事。”
皇帝轻笑,“小瞧朕!朕岂是贪花好色之辈。”
“防的不是表哥,是有心人。那些人……什么手段用不出来。咱们先说好,万一出了这样的事,我要杀一儆百,才不管美人可怜无辜。”
皇帝无奈:“吃的哪门子飞醋?没影的事儿!”
李茉不说话,只横他一眼,双手捧着手炉,一场丧仪办得她心神俱疲。最后说“亿”遍,这具身体真的太差了。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啊!
皇帝叹息一声,把李茉搂在怀中,什么也不说,就静静抱着,闻着殿内流动的苦香。
李茉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皇帝对自己冷淡了一些。是男人对妾室和妻子的要求天然不同,还是皇帝被许久没有听到消息的柳才人影响了。
沉默了好久,皇帝才幽幽叹气,“表妹,前朝后宫纷繁复杂,只有你能帮朕了!”
“嗯。”
“太后年事已高,你常去慈宁宫尽孝。”
“姑姑素来疼我,即便表哥不说,我也会的。”
“吉祥奴年幼失孤恃,你多照看他。”
“芝姐姐临终托孤,我早已应下,会照料他衣食起居,表哥放心。”
“后宫之中,以你为尊,下头妃妾若有轻慢,不必留情。你也安心,朕从来不偏袒包庇。”
“与表哥说句大实话,只看我不能生育,她们就巴不得我永远当皇后。”这后宫之中论家世、论盛宠、论位份、论亲缘,不管怎么论,李茉是唯一的继后人选。
皇帝苦笑,谎言再华丽,也不如真话戳人,如今也就表妹还能和他说一句真话了。
“还有柳才人……”柳宝林在这几月里恩宠非常,已经从宝林升为才人。
李茉伸出食指按在皇帝唇上:“嘘——表哥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除非必须要我出面,否则不要告诉我。”
皇帝握住她微微发热的柔夷,低头轻声问:“为什么?”
“那些身带玄奇的奇人异事,我不该看。如今我只知大概轮廓,偶尔夜里想起来,我也会幻想她是否如话本上所写能帮我实现愿望。若我知道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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