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小声抗议:“可你先时还说什么‘与你在一处,天下无处去不得’……哼,看来是不作数的。”
祖遐斜眼一哂:“我说过的话怎会不作数?好吧,你这就拾掇行李吧。”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替那些病着的士兵担心,才刚有些好转,你这女大夫便走了……”
是啊,随军大夫尚未痊愈,明铮与她若是都走了……归梦经他提醒,又被他言语一激,遂停下收拾行李的手:“罢了,我还是留下。”
是夜,五艘艨艟和一艘小船从水寨同时出发。
祖遐独自一人跳上那艘他们从襄阳划来的小船,高大的玄色背影显得有些寥落。
归梦又朝左侧瞧去,明铮难得换上了夜行黑衣,与同去的士兵站在一处,隐没在其中一艘艨艟里。
她竟不知为谁担忧更多一些。
只这一颗心,怎能劈作两半?
她立于江岸,怅然目送,直到去往不同方向的两拨船都消失在视线中仍不离去。
忽听身旁一个雄浑的嗓音道:“啧,女人家就是麻烦……”
这玩世不恭的腔调除了刘峪还有谁?归梦心中正不痛快,微微冷笑道:“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大约也是这么想的。”说着转身就走。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刘峪被她这般无礼讥刺,怒极反笑:“跟我过来!”说着攥住她衣袖。
归梦奋力甩开他的手,羞恼道:“你作什么?”
“随我上哨塔。”他笑眯眯道。
“上哨塔作什么?”她秀目中满是戒备。这刘峪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心思深不可测。如今祖遐与明铮都不在这里,若是他起了什么歹心,她恐怕只能一头碰死了,想到这,她不觉后退一步,想要伸手去摸怀中匕首。
“你不担心远书?不想看看他夜袭战况如何?”
归梦闻言一怔,戒心消退了些,只是仍沉着俏脸,装作无意道:“谁担心他了?我只担心士稚。”她嘴上这般说,身子却配合地随刘峪朝哨塔走去。
二人钻进板屋,两侧士兵随即搅动齿轮将他们送上哨塔塔顶的望台。
望台狭小逼仄,归梦对刘峪素无好感,忍不住瑟缩了身子,尽量不沾他半片衣角。
刘峪却自顾自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囊,悠悠然自饮起来。
归梦余光瞟他一眼,忍不住暗骂:这人真是全无心肝。
明铮带着一百士兵突袭敌营,好比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凶险万分。这当儿他竟还有闲情逸致望月饮酒。
高处不胜寒,归梦衣衫单薄未着披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刘峪将酒囊递到她面前:“来一口?”
归梦搓了搓冻红的鼻尖,看也不看:“不用。”
风声猎猎掠过江岸,天上星月暗沉沉地失了光芒。
归梦抱紧双臂站在高台上眺望对岸,远处的秦军大营亮着点点火光,似乎替代了天上的群星。
忽而,那一点点星火渐渐变得明亮了,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如同一轮炽热的太阳,自北边天空升了起来。
那火光,代表着……
归梦的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叫道:“他得手了!”
刘峪仰脖饮了口酒,淡淡瞧她一眼,嘿然道:“火起之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火势渐大,秦军大营中人声马嘶,遥遥望去,一片混乱。只见一队人马从营中窜出,寥寥几十骑朝岸边飞驰而来。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秦军骑兵。
刘峪浓粗的眉毛拧起:“看来人马已折损大半……”他探身出高台,朝塔下守军大声道:“传我号令,速派两船,每船十人,至岸边接应明参军!”
归梦睁大双眼,极目望去,想在那几十人中找寻明铮的身影,忽见其中一人,纵马疾驰中忽地反身弯弓,将追击的数名秦军射下马来。
她双拳攥紧,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刘峪瞧着她紧张神情,忍不住取笑:“小丫头嘴硬,还说不担心他?”又见归梦花唇微颤,似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忙道:“行了行了,他定能平安归来,你可别给老子哭天抹泪的啊!他二人走前分别托老子照看你,你要是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把你怎样了呢!”他说的虽是安慰之语,可是粗声粗气的,不把人吓哭就不错了。
“你方才说什么?”归梦忽地反应过来,追问不迭。刘峪见她没哭,顿时闭起嘴不肯再说,只专心察看岸边局势。
追赶上来的秦军越来越多,一时间箭如飞雨,明铮带领的几十骑又少了一半。
归梦的心神只系在他一人身上,见他落在最后面,连发数箭,箭无虚发,显然是为众人断后。她掌心沁出一阵冷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对岸将他接过来。
正在追逐的两军一前一后靠近江岸,当是时,刘峪派去接引的船只也已到了。众士兵方要下马登船,秦军又是一阵乱箭射来。
明铮挥动马槊荡开数支利箭,待众人皆已上船,船已离岸一丈之远。他觑了空儿,待秦军一波羽箭射尽,蓦地挥鞭纵马,提气一跃,稳稳落入接应船只之中。
秦军穷追不舍,欲从港内驶了战船来追,却见接应明铮等人的两条小船忽地射出数十支弩箭,又快又密,竟是数弩齐发的弩机。
秦军追兵猝不及防,中箭者甚多,一时被这铺天盖地的箭雨阻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军两艘快船消失在汉江波涛之中。
归梦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再一望秦军大营,火势已弱但未熄灭,滚滚浓烟飘在秦军军营上空不散。
刘峪笑道:“下去吧!该疗伤疗伤,该庆功庆功!”
两人下了哨塔,在岸边等候少顷,已听得水寨栅栏处的守军喊道:“回来啦!参军回来啦!”
归梦眼前一晃,浮桥处一行黑衣士兵已被援兵搀扶着走了过来,当先的明铮手上亦扶了一名腿上中箭的士兵。
她粗略数着,此行一百人去,竟只有二十余人归来。
刘峪笑着上前一把揽住明铮:“便知道你不会教我失望!”他上下打量一番:“怎样,可是毫发无伤?”
明铮笑笑:“非我一人之功。”
刘峪点点头:“我理会得。”说着便命人把伤兵送去营房裹伤,又让监军统计阵亡士兵名录,来日上报朝廷抚恤。
借着帐中烛火,归梦见明铮笑语晏晏与刘峪说话,确是安然无恙。细细瞧去,明铮的右臂袖口似划破了一道。她想起身上褡包中有针线,便想取出,忽又将念头按了下来,转身出了大帐。
她可以想见,明铮必不会让她动手给他缝补衣衫。这样的事,祖遐无有不依,可换了明铮,她便要在心里颠倒衡量几番,免得自取其辱。三思之下,还是走开为妙。
想到此处,她惊觉,她竟把祖遐给忘了!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可安然入了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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