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自从余震、海啸、火山灰席卷而来，旺旺基地的大狗小狗们便被收束管理了，唐江朵跟着黄燕一块巡逻，也观察着每一只狗。
有些狗受伤或者生病，唐江朵还帮着处理，黄燕怎么教导，她就怎么照着做。
这个过程里，唐江朵对旺旺基地内部的情况也是越来越清楚。
尤其是她想要知道的，合格成犬的来源问题。
都不必唐江朵多试探，只是稍微开了个头，说了一句“你家还有这么多大狗啊”，黄燕便滔滔不绝，相关的信息就像葡萄一样，一粒粒挨着往下掉。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育犬基地，旺旺不会摁着两只种犬让它们一直生好多赚钱，也不会做出近亲繁殖这种事，因此想要得到小狗，成犬就有几个途径：和其他基地的犬配；和知名犬种，包括一部分警犬配；卖不出去或者被退回的商品犬；自留犬。
而且旺旺基地最大的营收来源并不是卖小狗，而是犬粮和犬用品销售、宠物治疗、以及固定的单位宠物体检承包费用等等。
幼犬出售和宠物犬回收这部分的利益其实不多，但这并不重要，只要不赔那就是赚，重要的是换来的信任度和知名度，而这两者会让顾客选择他们，让他们赚钱。
说白了，就是良心变现。
其实很多同行以及竞争者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口碑这东西，本就是需要时间不断去累计的。营养配方能更新、成本能压缩、经营模式能模仿……时间可永远无法倒流。
良心变现的唯一敌人就是自杀。
随着黄燕越说越多，唐江朵也明白了，怪不得完全不怕泄密，这本来就不是隐私，说不定旺旺基地还会主动拿这些对外宣传呢。
“……我们这儿还收养了一些流浪犬，走，我带你去看看。”
黄燕继续领唐江朵参观，“海冬这边儿要求严格嘛，所以流浪犬真的很少了，但架不住有些人是真畜牲啊，很多在网上看到我们名气大，从外地跑过来丢狗，里面有一个被抓了还表示自己多么有苦衷，说自己是善人，养不起了还不忘给狗找个好前程。”
说到这里，黄燕下意识掏兜，摸出手机来后下意识摁了两下没反应，才反应过来，继续给唐江朵口头讲解：“大概是前年年初发生的事儿了，当时我们还上传了视频，播放量巨高，那条狗也小红了一把，评论区好多人想收养呢，但那是条大型犬，性格还不稳定，就一直留在了兰桉那边的基地里。”
“我们当时就怀疑，估计那人是从网上淘的，一直养在室内，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就得花钱打疫苗和芯片，而且没有足够的活动量，大型犬会拆家，受不了了才丢弃。”
唐江朵不懂这些，但身边有养宠的、网络上也会有视频推荐，倒也能接话：“人口越多、人类就越多样化，我以前看到过情侣分手，双方抢狗甚至为此进派出所调解的。”
“这个我也看到过。”黄燕立刻来了精神，“笑死，不仅如此，还有……”
进到单独的流浪狗区后，黄燕也是如数家珍，挨个为唐江朵介绍，唐江朵认真听了，可惜的是，感觉都不太合适。
这儿就是最后了，喂完狗，并且排查完风险，确认一切正常，窗户上的胶带也完好无损后，两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继续聊天。
“……啊？你要睡车里？”
黄燕一个大扭头，非常惊讶：“妹妹，怎么睡车里呢？这儿有的是空屋子，你要是不想住别人的，值班室那里也有床……往后还不知道要多少天，睡车里太遭罪了，我力气特别大，一会儿就给你打扫出来了，好不好？”
唐江朵坦诚回应：“黄姐，我对灰尘和蚊虫都有点敏.感，所以对环境的要求比较高。车子蛮干净的，而且密封性也很好，比室内更合适，我睡觉都不用挂蚊帐——”
说到这里，唐江朵口风一转：“对了姐，我还给你捎了驱蚊液和杀虫剂，还有那种带底的、全封闭式的帐篷蚊帐，你看到了吗？今天也用上吧。”
旺旺基地是海冬市这边好评率第一的犬销售基地，黄燕在这里干了好几年，那迎来送往的，见识和话术并不低。
灰尘敏.感是真的，但不想多添麻烦也是真的，甚至或许还有些警惕——不只是对陌生环境的警惕，或许还包含着对灾难的警惕，但黄燕并没有感觉不对，只是更遗憾了。
有时候第一天见面就恨不得拜把子的关系，不一定就能维持到最后，更有可能是三分钟热度；反而是这种，一旦成了认可的朋友就会历久弥新，而且有可能会给自身带来好处。
“我还没翻那几个袋子呢，等之后我整理一下，今晚上就用！”黄燕一边痛快回复，一边也是考虑往后怎么加深关系。
过几天一起去市区？毕竟现在手上这块手机一直报废的话，总还是不方便，得买块新的。而且吃喝方面也不能真全靠妹妹了，现在快递和外卖估计都瘫痪了，总得自己去买点……
但想一千想一万，没有替换的同事就都白搭，现在旺旺基地里就黄燕一个人，她要是走一上午或者一天，那发生意外算谁的？
“原本基地是有几个外地员工的，住在宿舍里，可一趟全去兰桉了，没有一个留下的。本地的就我一个住宿，原本都说好了，人工降雨之后就回来，结果现在，你都从雷云过来了，他们还没动静呢。”黄燕非常郁闷。
其实从中立的角度，其他员工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地磁暴后一切电子设备全报废，缺少了通讯方式，人们会下意识留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怎么可能主动往郊区的工作单位里跑？
但从“利益受损者”黄燕的角度考虑，这件事就是彻底的坏事了，还进退两难。
唐江朵帮不上忙，多给点物资没关系，但她又不可能替黄燕守在这里。
但潜意识中，唐江朵倒不觉得，守在旺旺基地这儿就一定会是件坏事……
大狗小狗都看完了，接下来是自由时间，黄燕邀请唐江朵去自己的宿舍，两个人吃点喝点，被婉拒了，唐江朵得把车子收拾一下。
这是件正事，黄燕试探着询问要不要帮忙，被再次婉拒后，便先领唐江朵回了二楼办公室，捎上闪电和雷霆两只崽，然后再把唐江朵送至修理间，接着详细说明了周围的布局，最后非常爽快地告别离开。
修理间的门可以从内部关上，唐江朵不但关了，还从车里翻出一把锁，来了个双保险，这才放心。
再次回到车内，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闪电和雷霆重新开始呜呜嘤嘤。
唐江朵的底线在养宠的过程中一步步后退，此时一边去开拉链，一边非常平和地开口：“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把你们放出来。”
两只崽重获自由，能在车里撒欢了，她这才开启车内空调，并用车窗自粘黑膜把两边和后方糊死，并确保没有缝隙。
“呼……”
唐江朵一路没遇到意外，《四季小镇》内的“独立频道卫星监控与地图导航系统”改装项目实在是帮了大忙。
从起始地至目的地，不仅仅是基础的测速违规、拥堵绕行，以及哪里有电泄露、哪里有安全风险……全指导得明明白白。
但第一次开车上路，甚至之前只有模拟驾驶经验，唐江朵还是非常紧张的，好在外面的车和行人还是很少，偶遇的一些也都非常谨慎，慢吞吞地在路上蠕动也不会影响别人，这才逐步适应过来。
她是实打实从早晨开到下午的。
而且因为过于紧张，唐江朵把方向盘攥得老紧，开个车仿佛全身都在使劲，现在重回独处，能够短暂放松，总算可以流露出一点疲惫。
今晚得早点睡觉才行。
唐江朵这么想着，环顾一圈。
这辆中型SUV2081本就是两门版，也就代表着没有后座，但有一整个大后厢。唐江朵当时在《四季小镇》里，把副驾驶座改成了可折叠款式，把两侧的插扣打开，往后方伸开，再把折叠的钛钢支架抻直，就可以得到一张小床。
比唐江朵大学宿舍里的单人床还要窄和小，但临时睡觉的话问题不大。
作为一名睡觉安分人士，唐江朵对床的要求很小，能伸直腿就行，其他软还是硬、大还是小，都好说……即便睡觉时不安.定，从床上滚动下去了也不用担心，顶多半米的床距，地面上还有小地毯，比起受伤，吓到小狗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带给黄燕的物资被搬走后，此时车里重归空荡，后车厢里有一台小型空气净化器、一整箱矿泉水、一个装满的50L登山背包、小狗厕所，另外两个不锈钢饭盆在收纳箱里，驾驶座后是一个车载冰箱，副驾驶座底下还有一个折叠的全地形营地车。
这部分东西目前占据了车厢地面面积的三分之一，但不是最佳布局。
唐江朵先把折叠床放平，然后把矿泉水箱塞到底下，当半个支撑台，然后把空气净化器放到驾驶座上，登山背包竖起来放到侧边杵着。
这样就只占五分之一了。
唐江朵坐在床上，小心颠了颠，感觉还挺稳当的，便抽出手机，刷新了一下国内新闻。
啥也没有。
昨天下午，唐江朵横扫了已知的所有社交软件，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际的，倒还有几个国家没有“断联”，能在一些非常小众的网站里找到活人。
比方说南亚洲的某个小国家气温特别高，一些地方还发生了剧烈爆燃现象……但她也是真的用不上啊。
目前星球上排名前三的国家分别是崧国、西国和山赛斯，国际上用户量最大和次大的社交网站平台的基站也为西国和崧国所有，现在终端一崩溃，即便有些国家的网和电没断也没用。
唐江朵有点焦躁。
她抽出手机，进入《四季小镇》，查看预警。
总体来说，情况没怎么变，灾难一件件度过，除了一些人类社会的化工泄露和火灾之外，目前大方向的还剩地面塌陷、酸雨、冰雹、蝗虫、降温，还有集合版的强对流预警。
根据［气象台］的介绍，像地面塌陷、酸雨、冰雹这些，基本是短时与阵发。比如冰雹，可能某天10点钟下了半小时停了，12点又下了十来分钟停了，下午3点又是一阵；还有可能出现同属于雷云市的A区下了B区却没下的情况，所以只能提前个把小时提醒。
光凭这个，唐江朵也不能老跟别人呆在一块，否则这个手机信息，她看还是不看？
不看的话，万一错过什么突然出现的重要预警呢？
“呜~汪，呜~”
小狗在扒拉裤腿，唐江朵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时间，立刻起身，从《四季小镇》提现出奶糕粮、羊奶粉，以及一个自加热杯。
自加热杯，只需要插好配套的充电线，水杯里的冷水就可以变成温水或者热水——当然，在这之前，它还被称为现代社会的鸡肋用品。
毕竟能插电的话，完全可以用更大容量的热水壶。如果要去外面，又想喝热水，也可以先在家里烧开了，再用单纯的保温杯装好……总之不该是带上很沉的自加热杯，现场用充电器烧水。
但现在，它对唐江朵就是很有价值的。
唐江朵自己还不饿，于是喂完两只小狗后，开始准备往鱼竿上挂第二个饵。
先在［德卡什］里买下一堆宠物狗急救箱，然后重配里面的物品：敷料、酒精湿巾、救生毯、绷带等等不动，把剪刀、手套、废物袋这些拿出来，再放入一袋壳聚糖止血粉、两瓶云滇白药、一条能量胶、一支红霉素软膏和两粒布洛芬。
中间补了几次货，最后唐江朵备了56箱。没别的原因，这些正好能装满一个驼包。
旁边各种药品盒子堆成一座小山，闪电正在其中翻滚着玩耍。看到唐江朵起身后，它立刻窜开，跑到睡垫上蜷起来，瞬间入睡——指闭眼几秒就偷偷睁开，留意着她动向的那种假觉。
唐江朵没理它，把剩下的一板布洛芬塞进自己的医药箱，然后废品全装进黑色塑料袋，放在旁边，准备之后开车去市里时，在半路找个没人的垃圾桶丢进去。
好在都是些纸制品，在车里多放几天也没关系。
闪电又满脸傻乐地窜回来。
唐江朵看完时间，随即被吸引了视线，无语反笑：“怎么，不装了？小笨狗，了不得，居然是大智若愚啊。”
罢了，它那么快乐，要什么自行车？
小狗不就是吃睡睡吃嘛。
……
夜色渐深，旺旺基地的小狗大狗吃饱喝足，也逐渐安静下来，准备投入梦乡，唐江朵没忍住，重新刷新新闻，发现还是没什么动静，再次打开［气象台］。
这次点击每一条预警，查看详情。
看着看着，她突然皱眉。
感觉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好在唐江朵很擅长发现“出入”，很快意识到了是什么地方不对。
预警的结尾处没有友情提示了，就是那种“避免外出”或者“注意防范”什么的。
想到这里，唐江朵立刻警惕起来。
为什么没了？
什么时候开始没的？
总不能是不在乎她了吧？！
再次仔细看过一遍，没发现别的问题，刚才提现也一切正常……唐江朵皱着眉，又试了一次，依旧没问题。
所以为什么没了？
《四季小镇》是唐江朵最大的倚仗，即便有一点变化，她都放心不下的，因此努力思考。
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唐江朵的思维一片混乱——不管怎么找理由，这都不通顺啊。
如果真是对她有了意见，那么提现不可能还会这么顺利。可如果没有意见，为什么提醒没有了？
“提醒”怎么了？
或许……难不成是因为，她目前的一切举措都很好，系统觉得，呃、她的智力正常，没必要再额外提醒一句了？
唐江朵镇住。
这个念头有点怪，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如此呢。毕竟一般人如果看到接下来会出现冰雹，自然就不会再外出了啊，不然自己被砸到怎么办。
那么提醒“不要外出”，本就是、呃，不能说是多余，只能说是全面考虑到了所有人类的多样性。
一时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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