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那是什么感觉?

参商支着下巴,看向阿庆被日光模糊的脸颊。

是像宋迁对徐朝槿那样?他那时看向徐朝槿的眼神,是参商从没见到过的。

那么温柔又缱眷,好似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他也是愿意的。

那她现在看阿庆是什么眼神?

她又看不到。

还是说像娄蒙那样?

娄蒙是住在她隔壁的低级魔族,十几岁,总爱捉弄住在对面的姑娘。

参商看到他常把人家气得满脸通红,大叫着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但是娄蒙又会在她受伤的时候跑来问参商借药。

他上药时的心疼与小心翼翼也不是假的。

要表里不一才是喜欢吗?

可她对阿庆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呀。

参商的眉头紧蹙,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什么才是喜欢。

阿庆见他半天不答,眸子一点点黯下去。

“什么才是喜欢?”参商慢吞吞地说话。

阿庆像看到希望般眼睛又亮起来:“喜欢就是…就是…你想看我开心吗?”

开心?阿庆笑起来那么好看,她想他开心,想让他多笑笑。

参商点点头。

阿庆眼睛弯起来,露出她最喜欢的那种笑:“如果我开心,你也会开心吗?”

参商想了想,她的朋友开心,她当然也会开心啊。

她又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阿庆高兴得大叫起来,他激动地抱起参商转了一圈,让她与身后的梨树枝齐平。

参商也跟着笑了起来。

“参商,你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娶你了。”他将头埋在参商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

参商不知他们口中的“等”是多久,所以她又在宫中待了两年。

承平一百二十四年,先帝驾崩,北狄南下,定国公之子披甲上阵,连退敌军三百里。

次年,战事平息,天下安定,太子继位,改国号为周,年号为贞顺。

登基大典上,他宣布封定国公之女为贤妃,参商为淑妃。

朝臣对参商身份地位提出疑问,可顺帝执拗至极,坚持要娶她,最后众人只得作罢。

参商风风光光地嫁给了顺帝。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连这“风光”也是侍女告诉她的,她们整日在她耳边说皇上有多爱她,多宠她,仪仗也是前所未有的……

她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一生好像都要与这里产生关系,再也分不开了。

阿庆成了皇帝,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但他每天都会差人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吃食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个月还会抽出时间陪参商偷溜出宫游玩。

参商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但她有时候会发现阿庆不开心,她问侍女,侍女却低着头不敢答。

她只能跑去问阿庆。

阿庆淡淡笑了一下,把手中的鱼食递给她,搂着她朝玉池中掷去。

“参商,你知道吗,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喃喃自语。

“那些人总想让我听他们的…他们希望我就是个傀儡…”

“可是我想要河清海晏,百姓安乐…”

“真的有那么难吗?”

参商转过身,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阿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谁为难你,你可以告诉我吗?我没办法为你分忧,但我可以听你说。”

这些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参商很惊讶,惊讶自己在人间待了七八年,居然也会说这些讨人欢心的话了。

阿庆面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弯腰去啄她的唇。

“参商,谢谢你。”他含糊不清道。

阿庆到底还是没对她说朝堂杂事,他不愿参商也陷在烦闷中,所以他继续拥着她,静静享受这片刻时光。

参商看不懂他们人界的字,一张张奏折如同天书难懂。

她只好施了魔气在那些朝臣身上,不会对他们有害,只是他们说的话会如在她面前谈论一般清晰。

她听到他们说员外郎仗着自己父亲对皇上有恩,荒淫作乱,惹民怨已久。

他是个坏人。

参商暗想,他不仅让阿庆头疼,还伤害无辜女子,该杀!

她在半夜偷溜出宫,在那员外郎身上施咒,叫他自己脚滑跌入池中。

天衣无缝。

笼在阿庆眉间的愁云似乎散开了些。

他也主动向参商提起此事,说自己的心头大患已剜除不少。

“那谁还让阿庆不开心呢?”她歪头问道。

许是多吃了几杯酒,他的话也变得多起来了。

“盐铁司…盐铁司的人欺上瞒下,与地方互相勾结…他们都把我当傻子…”阿庆眼尾泛红,声音低哑起来。

参商安慰地拍拍他的头:“会好起来的。”

朝堂的波云诡谲一日未停,毓灵殿那颗老梨树仍旧年年开花,只是花期短了,花色也淡了。

如同参商的生命一样,一点点流逝,枯萎。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指尖,无措地攥紧拳心。

听说宫中来了位国师,深得皇上喜爱,他布下了许多结界,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一步。

可是她…她…

参商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阿庆已经坐在她的床前,一脸担忧地拉着她的手。

“我没事的,就是起得早了些,早膳又用得不多,这才晕过去了。”她宽慰道。

阿庆疼惜地摸摸她的脸:“日后三餐我一定要看着你吃。”

参商垂下头去,无力地闭闭眼。

她送走阿庆,一个人倚在窗边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一缕魔识顺着雕花窗棂飘出,悄无声息逃出结界范围,穿山越岭,送往千里之外。

不多时,屋中的气氛陡然变化,强大的威压使参商不得不倒在地上。

“你如今也是好大的排面,让我亲自来找你。”宋迁冷冷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雾盛满整个房间,宋迁冷白的面容浮现在她面前。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参商咬了咬唇。

宋迁瞥了她一眼:“谁跟你是朋友。”

他顿了顿,嘲讽道:“弱得像只鸡崽。”

参商无力反驳他。

“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办,没时间浪费在你这。”

宋迁摊开手掌,属于参商的那缕魔识在他手心打个转,又飞回她体内。

“我找到轮回石了。”

她掷下平地惊雷。

宋迁眯起眸子,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你最好别骗我。”

参商心虚地垂下脑袋:“当然不会,你知道的,我这几十年的本事不比你差。想找到轮回石也没有那么费力。”

宋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她扶着床榻从地上爬起来。

这样她就站得和宋迁一样高,勉强有点底气。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迁扬了扬眉,对她的大胆有些意外:“你在威胁我?”

参商吞吞口水,鼓起勇气说:“是。”

他嗤笑道:“从你手里抢一件东西还是不难的吧?”

“我用了阵法保护它,如果你杀了我,它就会立刻被销毁。”

宋迁漆黑如昼夜的眸子注视着她,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参商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落下去,刚才她都已经在脑子里想好自己的无数种难看死法了。

还好还好,宋迁信了。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快要死了。”参商垂下眼睫,敛去自己的难过。

“可是我怕我死了之后没人能帮阿庆,那些坏人会让他不开心。”

他想要天下安乐,千秋万代,参商就帮他。

“我死之后,我要你替我帮他。”

“在他治下,国土一寸不失,战事只赢不败,百姓安居乐业。”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宋迁缓缓发问:“参商,你脑子坏了吗?”

“我凭什么花几十年去保一个凡人?还如此费心费力,轮回石?你能找得到我就找不到吗?”

“我知道。”

参商咽下喉中梗塞:“可是我实在想不到会有能帮我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人也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

宋迁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参商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声音:

“什么时候能给我?”

“啊?”参商仰起头,眼角划过一丝晶莹,转眼埋入鬓间消失不见。

宋迁耐着性子又说一遍:“轮回石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等我死的时候。”她又补充说:“我死之前一定会想办法交给你的。”

宋迁几次张口又闭上,到底没问出那句“你什么时候死”。

“那你能发个誓吗?”参商试探着得寸进尺。

宋迁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不发誓我没法信你。”

他几乎要被气笑了。

“求求你了。”参商抱手作揖。

宋迁咬咬牙,压抑住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好,我发誓,如若违背誓约,我宋迁事与愿违,多病早死。”

“满意了吗?”

参商小声嘟囔着:“你又不怕死…”

“你再说一遍?”

“好好好,我听到了,谢谢你。”

解决了心头大事,参商人又变得开朗起来。

她捻起桌上繁复精美的糕点递给宋迁:“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虽比不得你魔宫中的,但这已经是我在人间吃到的最好吃的糕点了。”

宋迁挡开她的手,淡漠道:“我不吃。”

“哦。”参商失望地放下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迁未起身,黑雾就已经攀上他的肩膀。

“下次再吃。”黑雾将他吞没干净前,略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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