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住了手,又向平儿道:“宝姐姐方才说的很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格外要辛苦些,除了其他人屋里的查访、布置,另外还有两件事需得你费心。第一件是保守消息——这件事便在这间屋里了结,除你、我、宝姐姐三个人外,旁的人一概不能让他们知道。”
宝钗本来是赞成要彻查的,闻言看向黛玉,垂目沉思片刻,了悟她的用意,点点头。
平儿为难道:“若是别的,倒也罢了,这样大的事情,便是这样压下来,如何使得呢?姑娘若是怕咱们没有凭据,我便去回了我们奶奶,去拿了她房里的丫头们来细细审了便是。找几个厉害的婆子略略威吓一下,不怕她们不说。”
宝钗叹道:“这的确是大事,也怪不得你为难。只是,为了你的主子,便是天大的事情,也只好如此的。你只从凤丫头的脾气想来——若是叫她知道了,岂是肯善罢甘休的?古来厌胜之事动辄就要株连九族、祸及无辜,咱们家里虽然比不得宫里,却必也闹得‘天翻地覆’才能罢了。便如你说的,那些小丫头子受不住威吓拷打,没有不说的,可到时若是她们慌了,为了少吃些苦头,也不管是非曲直,先一通胡乱攀咬起来,那又是怎生处呢?凤丫头这些年虽是风光,但我们冷眼瞧着,她竟是每日被架在火上烤呢,那起子小人如何懂得她的难处、又不肯理会她的好处,岂有不嫌着她的?若真闹起来,即便是揪出了‘首恶’,也免不了要牵带一片无辜的人,你想想,这笔帐要记在谁的头上,到时又要添上多少暗恨埋怨?”
平儿听了这话,明白这两人乃是一心为凤姐考虑,大为感动,握住宝钗的手,道:“姑娘们有这样的话,我们奶奶辛苦的这些年,也算不枉了。只是……那作恶的人,难道不把她揪出来,就由着她逍遥法外不成?”
宝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接着道:“且说揪出这首恶,又岂是那样简单的?便是证据确凿,你以为那赵姨娘是我们寻常容易拿得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虽则她在我们眼里是不大登台面儿的,可在老爷跟前儿,那可说不准是怎样的光景了。否则怎么会放着一个好好的周姨娘不理,单让赵姨娘养下一个三丫头,跟着又添了环哥儿?你瞧她三两日便要寻个什么由头闹一回,可这些年来还不是好好儿的?连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咱们揭发了她,不说别人,老爷的面子第一个挂不住,跟着还有三丫头,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呢。”
平儿还欲说话,黛玉却道:“若你还想不明白,不如先听听我这第二件事——宝玉那屋里‘四面漏风’,一屋子理不清的糊涂账,咱们都是知道的,便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出奇,且不提他。如今且从凤姐姐屋里想来,呵,枉你们主仆两个自己当家管事,每日一呼百应、雷厉风行的,此番竟叫那起子小人将脏东西都放到床垫子底下了也不知道,不知姐姐对此作何感想呢?”
平儿悚然一惊。
是啊,二奶奶和自己在外头风光体面,可没留神叫这野火都烧到枕头边上了,竟然还一无所知。
这次那些人能随随便便藏下一个纸人诅咒奶奶,那下回呢?
若给藏上尖针、毒药,或又是其他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栽赃、陷害,奶奶还会有这般的好运气吗?
见平儿不言不语,只是皱眉怔忡着,黛玉温言道:“凤姐姐一向里不很待见赵姨娘,便是借赵姨娘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亲自到凤姐姐屋里去放这东西的,我看她一向在下人堆里人缘儿倒好,必是买通了你们屋里的人替她行事。姐姐此番回去,也不必声张,就在旁暗暗瞧着,想来那叛主的人总是心虚的,会有她露出马脚的时候,到时再寻个由头儿打发了她便是。”
平儿点了点头,只是蹙眉沉吟。
黛玉知她暗悔自己守家不力、识人不明,便劝道:“姐姐且宽宽心罢,出了这样的事,不怪凤姐姐、更不怪你。你不见老太太屋里那只叫‘香奴儿’的猫?每日都有琥珀姐姐给它梳毛、洗澡,按理说它应该是个最干净的,可偶尔还不是能抓出几只跳蚤来?这是它偷跑到外头去沾上的,却怪不得琥珀姐姐不仔细。猫儿尚且是这样,更别说人了。人心难测,是最难保的。”
平儿叹道:“亏我自觉是我们奶奶的膀臂,此番竟是叫小雀儿给啄了眼睛了。姑娘放心,我都明白了,必不会沉不住气、坏了事情。”
黛玉道:“这样便好。你放心,那黑心作恶的人并不能逃,必是要有个交代的。我心里已有了一个主意,只是还要再等等,等我布置好了,你便知道了。”
送走宝钗和平儿,黛玉和秦雪两个也觉有些疲惫。
秦雪叹道:“真是不省心。”
黛玉以手扶额,阖目养神道:“这些事果然是极累心的,只是说不得也只好这样。一来叫凤姐姐同宝玉两个少受些罪,二来也让那赵姨娘少造点孽。这些年我也看得明白,她虽然可恨、可气、可恶,终究也是个糊涂的可怜人,一时逞气做下这些事,恐怕也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因果。”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响起一个有如洪钟一般的声音——
“善哉、善哉!施主慈心,使人有感。”
这突兀的话音将坐着的两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只挽着念珠的大手打起帘子,一个大和尚施施然走了进来。
有跛足道人的例子在前,黛玉和秦雪两个只是骇然了一瞬,马上便回过神来,连惊慌喊叫也省了。
黛玉极少见到外人,心下还是有些别扭,便将身子侧过去一半,不肯直视来人。
秦雪却上前两步道:“你们进别人家里,至少也要通报一声、叫人有个准备,再不济也要先敲个门。这里一屋子都是女孩子,你也得低头看看你是什么形象,麻烦你注点意。”
那和尚生得甚是魁梧,真如一个顶天立地的罗汉金刚一般,一件松松垮垮的破烂僧袍挂在身上,脖子上垂着一串浑圆光润的佛珠,这副形象倒是跟秦雪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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