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公子请坐。”

月玖侧卧在榻上,手执一柄团扇轻摇,霁月间内的四壁和床榻挂满了绣银月白纱幔,一条人力打造的水渠绕过整个床榻,星星点点的几朵白菡萏亭亭立在水中,他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好似卧在溪岩上的精灵仙子。

弈云林一时看呆了,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公子无需拘谨,你既收了奴家的请帖,就是霁月间的客人。”月玖低低笑道,话语之中柔情满溢,“今夜,在这霁月间内,你想对月玖做什么都可以哦。”

弈云林正色道:“在下确有一事相求。”

“嗯?”月玖放下团扇,坐直了身体,“何事?”

迫不及待地掏出那一截漆黑的线香,弈云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递到他手里,“听闻月玖公子擅长制香,可否说说这香里都有些什么?”

月玖细细嗅闻一番,又碾下些许粉末端详,回答道:“这香是殷晖的做法。用了静潭蟾酥、无朽蛱、尸元蛄和兰瑾花蜜。”

“这个香有什么作用?”

“可以使人沉睡,心神放下戒备。不过……”

弈云林追问道:“不过什么?”

“此香名为六日魇,做好后效果只能维持六天,第七天它就会碎成粉末。”

“不易保存。”

月玖点头,“这正是奴家疑惑的。弈公子有所不知,六日魇是殷晖禁物,能制作六日魇的人少之又少。况且此地到殷晖快马也需半月有余,你能得到这香,说明那制香师就在煊国,甚至很有可能就在炘水。”

“那月玖公子可知,能制此香的都有何人?”

月玖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面露纠结之色,似乎是在权衡些什么。

“你尽管说,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请相信我,我不会牵扯无辜之人的。”弈云林说道这里,心下一动,“难道月玖公子是不愿意出卖同族吗?”

“不不不,”月玖急忙摆手,“奴家和罪囚可不是同族。我所知的有二人会制此香,一个是殷晖二十年前谋逆的婵王麾下谋士雪蘋,另一个是雪蘋的徒弟樊智肖,据说樊智肖也曾入煊朝皇宫刺杀皇帝。”

樊智肖,与紫金锁相交甚密,江湖中称此二人为毒盗双佞。

弈云林豁然开朗,连连向月玖道谢,“月玖公子能告诉我,真是万分感激。我弈云林说到做到,一定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我会保护你的!”

月玖略一欠身,“那就多谢弈公子了。”

出了霁月间,远远地瞧见陆绛凰靠在转角处出神,弈云林上前拍了拍她肩膀,道:“郡王,我问出来了,是……”

回过神来的陆绛凰一把捂住他的嘴,“这里人多眼杂,换个地方聊。”

二人一路下楼,几乎是被所有人注视着出的门。有怨恨有艳羡,还有人打趣道,“哟,这么快?”

遂落荒而逃。

出了门,陆绛凰吹哨叫来一艘画舫,支走撑船人,带着弈云林登上船。

“那个线香叫做六日魇,樊智肖会做。而且香一旦做出来,效用只能维持六日。”

“樊智肖就在炘水古城,”陆绛凰切中要害,“他没得手是不会罢休的。”

弈云林补充道:“他和紫金锁,都想杀我,杀名单上的人。”

"如今你婚宴也参加了,还是尽早回家吧。矩山是弈家的地界,戒备森严,紫金锁要想杀你就没那么容易了。名单上的人何其多,他不会纠缠你太久。"陆绛凰劝道。

“是啊,任务完成了,我是该回家。”

弈云林心里默念了一千遍“不想回家”。倘若他不曾下山,他怎知天地如此广阔,江湖热闹,高手如云。

忽然有些头晕目眩,他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卖力划动船桨的陆绛凰,无奈的摇摇头。

堂堂臻郡王,陆家名门,估计从小到大还没如此鞍前马后地为别人划过船,船倒是动了,歪歪斜斜,先前船头还对着对岸,如今已经歪到江边草地了。

弈云林觉得脚底一片潮湿,不由得笑出声来。

竟然还能把船划到进水……不对!

他猛地低下头,只见船底不知何时被利器贯穿了几个洞,江水正顺着孔洞倒灌进来。

“郡王,船底漏了!”弈云林喊道。

正吭哧吭哧摇着双桨的陆绛凰骂道:“*!什么运气!下水吧,游到对岸去。”

弈云林心如死灰:“我不会游泳。”

“我带着你。”陆绛凰一扔双桨,揽过弈云林的肩,“抱紧我,呛水了也别松开!”

“扑通”一声,陆绛凰带着弈云林跳入江中,奋力朝对岸游去。江上浪头正盛,弈云林甫一下水就被拍下去呛了一大口,浪头一个接一个,打得他睁不开眼。

茫茫江水中,他只有陆绛凰这一根浮木可以依靠。

察觉到扣在腰上的一双手臂收紧了几分,陆绛凰安慰道:“坚持住,还有几步就上岸了!”

身侧的水流骤然分开,她瞬间便发现还有人潜在水里。陆绛凰拔出短匕,一刀扎去,有柔软的布料拂过她的手臂——那人躲开了。

“谁在水里?”她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手里短匕已经同对方打了几个来回,陆绛凰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立时看见一个女人朝她游过来,寒光一现,陆绛凰一刀击落了那女人的刀,伸手抓住她的衣襟扯过来,短匕毫不犹豫捅进她心窝。陆绛凰面色如常,反手拧转刀柄,将其心脏绞成烂泥,这才松开她,任由尸体沉下去。

迅速结束战斗,她浮到水面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陆绛凰脸色一黑。她把弈云林弄丢了。

江岸边的草地上,秦从术蹲下身试探弈云林的鼻息——十分微弱。她单手按住他胸口,确认他还有救,便抬手要帮他把胸中积水排出来。

直接用力拍?胸骨和肺腑都会碎的。把人倒吊起来?颈骨可能会断,还可能会令他进一步呛水。

秦从术忽然大彻大悟般眼神一亮,点了他腹部几个穴位,弈云林立即“哇”地喷出一大股血水。

血水?秦从术懵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吐出积水才对啊。

弈云林恍恍惚惚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被人摆成盘坐的姿势,之前交过手的青衣剑客与他双掌相对,正源源不断的把内力渡给他。

对方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没死呢。”弈云林说道。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嗓子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甚好。”秦从术收了内力,忽的诵读起门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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