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穿着一身浣得发白的蓝布短衫,一张颇具秀气的脸上露出她熟悉的冷漠,凝眉望她。

宋拾薪准备与她说实话。

察觉到他的异样,原本笑得唇红齿白的沈稚渺不禁敛了笑。

少年敛睫,心虚得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浑身紧张得似乎得了痹症,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心腔:“其实,奴根本没有郡主想的那般好。”

“今日带郡主出来,是因奴与山匪做了交易。”

沈稚渺眼睫一颤,茫然地张张口,心下霎时如同浸入冰窟,夜风冷得她打了个颤。

她刚想开口,只见眼前的少年伸手别过她的脸,让她能够正面对上他的眸光。

“一个你,能换三百两金子。”

她明亮的眸光里似乎有什么倒塌了,或许是对他的信任,亦或是某种期盼。

此后,她再不会依赖他了。

他失去了唯一一个愿意以真心待他的人。

宋拾薪勾勾唇,眸里流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可是沈稚渺沉默许久,忽然又伸手扯住他的衣角,蹙着眉,轻声问他:“我想知道,三百两金子,能够做什么?”

宋拾薪抬眸,在她悲伤的眼里望见熟悉的水光。

他摇摇头,不愿意说。

她一哽,脆弱的嗓音里蕴着浓重哭腔,鼻尖也染得红红的,看上去分外可怜:“你跟我说说好不好,阿奴?”

少年坐在她身侧,深深地呼吸,酸涩的滋味从喉腔泛上舌根,苦得他几乎说不出半句话。

他望了望周遭的景色,而后以极其平静的语气与她说了自己来到皇宫之后的所有目的。

他万念俱灰,已准备好接受眼前人对自己的失望与厌恶。

“三百两,足够供庙里所有的人吃上二十年的稀粥,换来二十年的吃穿用度,一间可以住人且不会漏雨的屋子,还有——”

他话还未说完,沈稚渺便倾身将他抱住,脸颊紧紧地埋在他肩膊处,泛着热意的眼泪很快便浸湿了那处的衣料。

似乎是因为害怕,她的手臂在发颤,呼吸也因为抽泣而变得又急又乱。

“阿,阿奴。”

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带我去罢!”

“如若靠我一人能还来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衣食无忧,我愿意的。”

少年皱眉:“可山匪皆是凶恶之人,他们不会关照你,更不会好好待你,他们只会折磨你,折磨你到死。”

他故意说得很严重,想让她不要那么天真懵懂地答应他。

小姑娘颤巍巍的嘴唇印在他的颈间,抽泣了片刻,似乎确实被他的话吓到了,好半晌都不敢再开口。

然而,就在宋拾薪以为沈稚渺会反悔时,她却收回了自己勾住他脖颈的臂膊,改而牵起他的手,牢牢地将他的手攥住。

她的掌心与他的掌心合在一起,彼此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达至对方身上。

漆黑无明的山谷中,响起一道极其细弱的声音。

她紧紧地抱着他,说:“没关系。”

宋拾薪彻底沉默了。

沈稚渺一边怕得浑身发颤,一边却还主动对他说,没关系的,她愿意去。

宋拾薪拥着她瘦削的身躯,沉寂的心腔里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强烈的酸苦之意。

这股驱散不去的酸苦,随着汩汩不断的血液,逐渐流向他体内所有细枝末梢。

他听见耳畔传来某种碎裂的声响。

他冷硬的心被她的话语碾碎了,少年深深地继续呼吸,肺腑脏器却开始一阵阵抽痛。

滔天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吞没,将他压垮。

他也因此哭了,眼泪顺着他发灰的面颊滑落至下颌。

两个孤苦的稚童无措地拥揽着流泪不止的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堪堪咽下喉中苦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她说:“对不起。”

沈稚渺没有再回应他,他悄声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发现她已将面颊搁在他的肩膊,累得昏睡过去了,面上还余有未干的泪痕。

他呆呆地拥揽着沈稚渺,感受着她肋下沉缓的心跳,心下所有想法皆被她的泪水浸染,流向不知何处,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拾薪张张唇,想起她前些日子才为了自己揽下了所有的罪,他自己却要这般恩将仇报。

他多么厌恶那些掳他入宫的人,可是他对她这样做,又与那些人有何分别?

宋拾薪抬眸,望向满是蝶影的山谷,恍惚的心底忽生出一阵愤然,他抱着少女脆弱无比的病躯,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同时暗斥自己行为不端,不大的山谷内传出几许清脆的声响。

直至感受到面颊传来的火辣,他方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上她的人中,确定她熟睡之后,方悄悄将她放下,自己走入山谷内抓了两只蝴蝶,又采了一簇正盛开的,黄白相间的小花,而后走回沈稚渺身侧,替她毫无装饰的鬓发上别了一小簇,夹在耳畔。

小姑娘感受到指尖的痒意,呢喃了几句,却未醒,宋拾薪瞧着她细白的小脸似乎多了几分鲜活,勾了勾唇,又在她身侧躺下,与她肩并肩,头亦相互靠着,躺在一处,静望着天边的繁星。

夜半,他背起沈稚渺,亦步亦趋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回去的路很长,途中她醒了,宋拾薪将布包里兜住的蝴蝶递给她看,片刻便听见背上传来她胸骨的颤动。

她真的很高兴,咯咯地发笑,眉目间染上由衷的欢欣。

“阿奴阿奴,你不是要将我送给山匪么,为何又下了山?这分明我们的来路,你走反了呀,阿奴好笨。”

宋拾薪听见她说自己苯,心底直气得想发笑。

也不知谁比谁苯!

分明是火坑,她竟然还想主动去跳!

他板着脸,说:“没有反,我们不去了。”

沈稚渺歪头,一双泪盈盈的明眸瞧着他:“为什么?”

宋拾薪不想说自己根本舍不得她去,只胡乱寻了个借口,对她说:“因为你身体不好,山匪不想要了。”

小姑娘颇为失望地啊了一声,宋拾薪心下叹了口气,不再发话。

回去的路上她很安静,宋拾薪有些受不了她异常的沉静,便说:“我给你抓了蝴蝶,你能不能开心一些?”

“你能带我来看蝴蝶,我已经很开心了,阿奴,可为何是我一直在笑,你呢,为何我从来没见你笑过?”

宋拾薪被她诘问得不知如何开口。

沈稚渺又趁着他接不上话,一股脑地将内心的不满都说了出来:“我发现你总是因为那些小事不开心,你为何会记得那么多不好的事,我不希望我的阿奴总是不开心。”

宋拾薪从未在她的口中听见对于自己的不满,一时有些怔然。

“我从来不知,何谓欢欣,如何才能欢欣?”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无法达成一致,沈稚渺心下知道欢欣是什么感觉,更知道如何才能使自己欢欣,可是她却不善表达,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而宋拾薪自小苦到大,除了跟沈稚渺在一起时偶尔会有那么几回欣喜,其余时间,他的内心确是被各种各样的仇恨所蒙蔽。

除了他背上的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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