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活下去。

是的。

很想,很想。好不容易作为人而诞生了。系统说的话,我不是没思考过。倘若我丢下娘和小姐,自己独活,一定会比现在更轻松。

但我害怕一个人活着。我……害怕我再也无人倾诉,害怕我不快乐,害怕我要一个人面对侥幸活下来,面对仅仅因为不可能做到就选择了放弃的那个废物一样的我。

这才是真相。

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多好的人。

所以呢?

……

……我在哪?

有个声音在问我,‘所以呢?’

‘嗯……无所谓啦。是很可惜,可是我……我不想被复制。我希望我是这个我,谢谢你这么体谅。趁着还能继续工作,让我再创更多业绩好了,工作到消散那一天。’

这是我说过的话。

和我交谈的那个存在,显然不这么想,它斥责我一通,就像妈妈数落自己的孩子。

然后……说了什么?

这是,我的记忆吗?

想知道。

想知道。

我感觉那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在我,成为我之前。它。那个声音,在哪??!

好痛!什么东西打了我!谁?谁胆敢来打这个我——我不是能凌驾世界之上吗!

“醒来。你的视野应该落在我这,否则我会当场杀了你,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毁灭世界。”有人在叫我。

……是云间月。

她,……怎么到我身边来了。

她怎么做到的?

我一直很怕她。出于对云间月的恐惧,还有很多奇怪的情绪作祟,我听见她的声音——条件反射睁眼!

我睁开我的,真正的眼睛。

世界,重新变成风景流动的世界。

云间月在我身边。

现在,不是什么午夜,不知何时银色日光大盛,此刻是白天。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现在是什么时间!”

“午夜。”云间月说。

“?”

“你把白昳从人形中打出去了,神不会降临,时间也没有继续倒退,但你……算了,应该不可能,你看看你现在的脸。”云间月抛来一个小镜子。

我接过一看,镜中的我……额头……“这是魔纹?”我听过魔修都会有印记。我修行魔界功法,额头长出一片暗红纹路,像血一样流淌,也正常。

“……”云间月用看傻子的眼神,“是神的印记。你获得了某种资格,但对人来说,如果以后的日子你还想做人,这不是好事。”

“……我会失去自我。”我喃喃自语。“知道了。”我很快整理好情绪,把目光对准不远处那个人形,白昳已经不在,这个人形——

“是恶念。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转化,就由我来引它们离开。”云间月用……她怎么可以用这么悲伤,这么悲悯天人的神情去看那些被夺取的恶念!意识被掠夺,思维被支配,如果不为恶念找到容纳之所,所有被[万物共生]控制的人——从此是行尸走肉。

云间月怎么可以用这么怜悯的神情去面对一桩悲剧!她心智不坚定,她会失败的!

我把愤慨,重新咽回肚子。

“比起你这个半吊子,我是个真正的邪修,以恶念和思绪为食,做临时容器这件事我比你更合适,和擅不擅长没关系,不会因为你当过一次就这次还是该你来。你之前也只是没选择,你瞧,现在你有了,一个……选择。”说到最后,我压低声音,凑近并诱惑她。

“这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云间月推开我。

她这是,同意了?

这么轻易。

“祖——宗——!!!!”一声高呼从下方传来。

我看见金发影子窜过去,低头,白珉与我对视。

她神色复杂。

我垂眸俯视,她低下头去,揪住白昳衣领粗鲁摇晃:

“妈妈要我告诉祖宗,我们——一切都好!”

……看见白昳的金发我就意识到,她们还真是一家人。相像成这样,说不是白昳曾经姐妹兄弟的直系都无人信。倒是……这一脉一直在传承,人界八万年间不知变过多少次天下,这世间竟然还有传承这样久的家族……实属不易。不是仙人一句庇护家族就能做到的。

“呵。”听见云间月在耳畔笑。

“别看。”我想到她其实半个家人也没有,挡住她视线。

就在刚刚,片刻前系统破解出齐庄仪信息:

【齐庄仪,锻造大师,真实寿命四万余岁。女主那把用来击飞天雷的剑,正是出自她之手。她惊叹这块材料如此难得,用最后的力量为女主打造出世间独一无二的剑,然后死去。齐家的事真真假假,合理推测并不像她做的,她很可能是接受自己死期将至,不想亲族杀人偿命,于是出来顶罪。】

但是云间月没有来找齐庄仪,她甚至不想相遇,也就是说……云间月,她不要她的剑了?

「然而……不行的。」我叹息,「齐庄仪还是会遇见云间月,世界不会放任本该发生的事就这么被云间月跳过,她们一定会在哪里再次相遇,而且就在最近。我会做好准备,就算是为了要让云间月拿到她的剑,我也会——」

把这次事件过去。

“准备好了?”云间月问,但还是在看白昳那边。

她就对白昳这么不放心?

“要不,你先去看看她?”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

云间月轻笑:“看?”

“对。”总不能是去杀了白昳吧。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救下她。

“……”云间月奇怪地看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还以为你知道。”云间月讥讽一笑,“上一世,最后,是我杀了白昳。”

她笑:”杀一人,能拯救许多人的话。那就杀掉。这是你们所谓的,‘善事’。我以此为准,做过不知多少好事。”

“这个世间恶念最多的地方是哪里?”这是必要流程,我必须问云间月。

“一个是神界禁地,一个是万鬼哀嚎窟,神界我们无法抵达,你,你要做什么?!”云间月非常配合我,露出惊恐神情。

“好,就万鬼哀嚎窟那里。”

其实,在这次离开门派前,我用从云间月那努力来的能量捣鼓出不少自创法术。我可能真的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现在,我将在把恶念吸附到身上后,第一次运用这个能操控恶念的法术,把恶念引到万鬼哀嚎窟去。那里本来就是恶念聚集地,每天不知新诞生多少恶念,不会有人对恶念激增怀疑什么。

没想到,云间月竟然——一句话没说,朝白昳那边飞去。

我慢半拍,意识到不对,连滚带爬扑过去,在她把还不是剑的金属刺到白昳身上之前拽住她。

她也真是的,这东西扎身上想也知道很疼吧!你串烤肉呢?!

白昳倒在地上,时不时肢体抽搐。从脸能看出来,她正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知道。那种感觉。

哪怕只是掠夺了她一星半点能量,也很痛。

云间月不解地甩开我:“你拦做什么,白昳现在被恶念附身,精神上身受重伤,无法医治。放任她继续活下去,哪怕多一时半刻,她也会很痛苦,那些被她操控的人也会拖得越久,导致意识永久迷失。你不做,那就我来做,这样就没有人要承担恶念,恶念会自己找地方去。交给那些以治理为工作的修士就行了。”

我还记得系统的话。

【上一世,恶念也是被引到了万鬼哀嚎窟。只不过……以死去无数人为代价。】

上一世,明明云间月承受过这份痛苦。她……是想要白昳活下来。

但,她最后还是亲手杀了她。所以这一世她认为……自己的付出不值得,于是全盘否定一切?

我继续拉住云间月的手,无比真诚:“我认识一个随随便便就给人丹药,还很识药性的人。现在你不如这样想,反正痛又没痛在自己身上,不如赌一把,如果真的能有办法救白昳,那么那些被她操控的人也会在她恢复意识后被她通过功法恢复原状。”

白昳真的不能死。如果云间月要杀她,我就……再和云间月打一架。全身痛得要死,我一定能再打败她。我必须打败她。

云间月真有这架势。

虽然她这个表情我从未见过。像是生气,压抑不住的怒火,悲切,和对自己的指责混合而成。

她的眼睛上有细碎的光。很好看。

我再次通过令牌叫莫莹绣,莫莹绣……没什么反应。令牌好像动了一下。

听荷乘蕴说魔族那边有事,她是不是也被耽搁了?

“……”只要当做是我该受的事。

我在云间月和白珉都没反应过来前,把一道法术打入白昳身体。

白珉听出我是在为白昳据理力争,一时没反应过来拦我,然后她迅速看清我在做什么,认为应该和云间月打,她冲上去了,抬手就是一道剑气。

背后传来叮叮当当打架声。白珉功底不错,和修行过十年的云间月完全能对打。上次我能把她打倒,果真是她没用法术,她可能觉得和我肉搏更公平但没想到我会武术?轻而易举被我打倒了。

符纸在面前燃尽,一道又一道。临行前我怕这时没有余力施展法术,提前把法术画下来,为了效果还特意重金购买专用纸。现在每张符纸都是恶念向我输入的通道,效果拔群。

我知道白昳在想什么,这次吸收她身上的能量……更加容易。

也更加疼痛。

白昳在哀嚎。空中,失去她的人形也在……哀嚎?

那可不是通过声带发出声音,是无数道数不尽的恶念汇聚成精神攻击,让人觉得它是在叫。是幻觉,也是实际存在的现象。

很像是世界末日,知道原理你会发现它并不可怕。

我……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我能坦然面对它,还有被种种恶念包裹的我自己。

【如果宿主神志失常呢?】系统还在一再问,非要我给它答复不可。

「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你陪伴过哪些宿主?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故事。」

【……嗯。】

我怎么觉得,系统不太高兴?哈,怎么可能。

估计我已经开始精神错乱,分不清东西南北……

我把吸收和输出恶念的法术同时运行。人界和鬼界之间通道很好找,鬼界因为性质特殊,界上全是破洞,人界也有疏漏的地方,几天前我就找到好几个。

嗯……

我不想说我看见,听见,用我的意识,身临其境去感受过什么酷刑。苦难是最能摧残人心智的东西。我不想让阅读我思绪的人有多身临其境。

……不是听说,而是通过恶念,重新体验每个生命的一生。

我看见一只白鹤,被主人故意喂药,出于对主人信任,白鹤惨死池边,摊开的尾羽落入水中,和它的血一起。

它的主人,日复一日在府邸中出演她没有观众的歌舞。

我看见一条干涸河流,河边有株唯一生机勃勃的植物,还有围绕着它的红色狐狸。

狐狸想尽办法保护这株植物,期待河流有天能够重新流淌。

我看见我在漆黑深夜,成片庄稼中穿行,视野尽头是一座破烂房屋。女子在屋前挥舞锄头刨地,我是吹过她遍布褶皱暗沉面颊的风,带走她即将落在泥土中的眼泪。

当我‘注视’云间月时,视野中的画面出现残影。我……我现在都没有眼睛,看见的画面怎么会不清晰?!

云间月就这么特殊,她和所有人不一样?!

无名火支配我。我用全部思绪,去窥探云间月。

模糊的画面一帧一帧清晰。它……是静止的。它不动。

……我更生气了。我非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思绪化作飞舞的线,我任凭自己扩散,伸展,延伸出去,用自己去连接云间月那飘渺的记忆,她的记忆……不稳定。抓不住。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系统说破解记忆需要很多能量。

呵……我知道我在做坏事。偷看别人嘛。但人做坏事时不知道累。越麻烦越起劲。我成功抓住云间月身上最深邃的东西。

这时我已经离我的身体很远,怎么回去?

我不在乎!

快给我播放画面!

世界生出触手来阻拦我。那不是真的手,是它的意志。它告诉我,不行。

我和它掰手腕。

我会打赢你。一次。又一次。

我会赢得所有我应得的未来。

我不在乎被改变,因为我一定会得到。

我是个很计较得失的人。

如果我不能,那么世界,你就要补偿东西给我!

世界……在凶巴巴的我面前,有过一瞬间退让。我知道,在无数个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中,许许多多个存在和它较量,它不会只专注对付我。

我在它退让这瞬间成功抓住一缕记忆。

像是宫廷的宽广建筑中。

门开着。

我的视角很低,面对地面,几乎贴上。一只手抱起我,那只手瘦如枯槁。

我被抱着远离地面,看见抱着我的人白袍下穿着绣莲花的鞋子。

她在奔跑。或许吧。她穿过殿堂,台阶,场景变幻,她就是在跑,用法术跑。

然后我的视角重新变得低矮,飘飘荡荡……我——是在水面上吗?

‘……’

她说了什么?

无法分辨。无法分辨。无法分辨无法分辨无法分辨。

我已经抓住这缕记忆,那么它就是我的。它必须是我的!

我不确定。那些线,从我思绪变化而来的线向某个地方延伸……它延伸到很远。我知道它很远。因为……

“……,直到再也无法付出。”

因为,它们,不会再回来。

这样一句话传入我耳中,我的思绪……留在过去。我把一些思绪,留在了,画面中那个过去。我联结她。

我窥视她。她看我。某时某刻我们思绪交汇,我听见她说话。但我不该这么做,穿透时间与过去交谈,世界一定会发现。

它拽着我回归现在,想变本加厉从我身上讨债回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的思绪,在一条,存在,与不存在的界限中反复横跳。

我思,我在?

我,真的,是这些恶念中,的某个,存在吗?

好了,我失去我的意识。现在是外援视角时间。

【我……遇见过很多个生命。】

请记住,这是系统说的话。现在没有人在为视角做旁白解说。

【曾经,有个身体很差的宿主,它的窗外没有鸟语花香,只有等着它死去,天天鸣叫不停的腐食鸟类。我的任务是协助它自愿死去。】

系统旁边,两个身影还在打。

而且金发有占上风趋势。

【它的身份,是文明中最后一个血肉之躯。机械无法主动杀死它。】

【我到来时,它没有任何理性思维。这样的它,如何自愿死去?】

白珉把云间月打倒在地,但没下死手,她无非是——想出一口自己祖宗差点任人鱼肉的恶气。

“你现在恶意这么大,”云间月不卑不亢,“就是在给她添麻烦,也许你的恶念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你似乎不太聪明,但……不至于偏要成为褚灵佑的麻烦吧。”

【最后它还是死了。它死去,它的躯体化作世界,生命,开始重新轮回。】

【它……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异兽,在灭世灾难后吸取能量而诞生,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死去,死后把更多能量还给世界。】

【这就是那个世界的进化方式。】

“褚灵佑?”白珉终于知道,她想知道的那个名字。

“你跟她什么关系?”她这会觉得云间月很脏似的,嫌弃极了,不想靠近,想和云间月保持距离,又害怕云间月再度发疯,因此不得不和对方保持面对面对峙。

【我做了什么呢……我只是让它意识到它的使命。强行为它构筑世界观,最后它为自己能够死去感到殊荣。它让我赚得盆满钵满,主脑甚至在我回去后复刻我的记忆,看看能不能在三次元世界复制出这种异兽,让它们为能量循环提供服务。】

【当然,宿主你有必要知道,在它们的文明中,异兽的存在,被称作——人类。】

“敌人。”云间月毫不犹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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