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狩猎时间,林湛与魏允同一前一后带队现身。林湛等了一会,纳闷地看着猎区方向,迟迟不见苏璟安和沈宁钰的身影,问魏允同:“你在里边见到他们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魏允同蹙眉:“不曾见到。”
“不应该呀,咱俩都算出来晚的了。”林湛嘀咕,“还有张家那小子,怎么也不出来。”正说着,第三队出现,领队的是张嫣儿的哥哥张连,自幼在外祖家求学,刚回京不久。
不同于前两队出来时个个生龙活虎,这队人却死气沉沉,尤其被人搀扶的苏璟齐,更是魂不守舍毫无血色。
任莺担心不已,想冲过去问他怎么了,却被苏觉拦住。皇帝诧异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张连沉重出声:“回陛下,苏世子他……”
皇上暗道不好,苏璟齐又拿出那番说辞,悲痛不已:“大哥为了救我而死,我对不起他!”
太子脸色大变:“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璟齐略微犹豫,咬牙点头:“回殿下,人亲眼所见,大哥被老虎扑倒,没有还手之力。”
太子当即请求带人增援,皇上还陷在苏璟安葬身虎腹、沈宁钰生死未卜的消息中,无力地摆摆手让他去做。映熙和亲后,太后病情更加严重,若再让她知道疼爱的小辈双双遇难,这……
本该热热闹闹地查看各队收获评判胜负,眼下谁都没了兴致,林湛也心情沉重地跟随太子重新进入猎区。一众负责官员慌慌张张跪成一地,不断请求皇帝饶命,更有人向苏觉下跪,直言自己安排不周,竟让世子涉险。
苏觉脑子里的嗡嗡声自听到苏璟安身死后就没停下,任莺不断喊他才将他从震惊中拉出来:“老爷?”
苏觉看向脚下官员,哑着嗓子道:“我儿命有此劫,这……不是你的错。”他也要往猎区去,任莺拦住他,用帕子轻拭眼角,沉痛道:“老爷独自前去危险重重,还是在此等候,千万不要再出事,璟安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会无事呢?”
她本是随口说着安慰话,苏璟齐却猛地一惊。
“璟齐,你还好吗?”她关切地擦拭他额头冷汗,“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因璟安遇难苛责自己。”
苏璟齐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来。他也只是看到老虎扑上苏璟安,下意识认为他小命不保,可若他当真死里逃生呢?自己岂非成了笑话?
过了一盏茶时间,太子率先带人回来,却是空手而归,苏璟齐见状,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到紧随太子人马而出的一小队人,领头的那匹马红棕皮毛没有一丝杂质,威风凛凛地向这边迈步,沈宁钰怀抱白狐坐在马背,而苏璟安则与她共乘一骑,全须全尾地坐在她身后……
队伍的最后是临时搭建的推车,上方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老虎,被人五花大绑捆得死死的。
“陛下,璟安与宁钰捕猎中途遇猛虎,对付它时误了时辰,令陛下受惊,还望恕罪。”苏璟安跳下马跪在地上。
“快快平身。”皇帝惊喜道,“给大伙说说,你在林中遭遇了何事,又是如何脱身的?”
苏璟安一五一十地讲来,包括如何将苏璟齐拉出陷阱,他又如何抢走马先行逃离,事无巨细,使人听得如临其境、心惊胆战。
皇上睁大眼睛,身体不自觉往前,直到他讲到老虎中了沈宁钰的迷药倒地,总算哈哈大笑:“好啊,好在迷药有效,否则,结局还真是难以预料。”他状若无意瞥到苏璟齐,又很快移开视线,苏璟齐只觉如芒在背,几欲窒息。
皇帝最终只口头谴责他几句,有心之人听得出来,苏璟齐这是在皇上面前被狠狠记了一笔,私底下无不笑他想越过苏璟安的心思昭然若揭,然而太过心急,反砸了自己的脚。
经此一遭,不用再看各队收获便已分出胜者,苏璟安仅这一头老虎就赢了。老虎被专人带下去,小狐狸则由沈宁钰亲自抱去找太医重新处理伤口。沈宁钰刚从太医营帐出来,就撞见魏允同和柳如絮一前一后往小树林走去,二人心事重重,神色凝重,沈宁钰装作没看到,低头逗弄小狐狸,再抬头却见张嫣儿也做贼一般跟了过去。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些。
苏璟安原本随她一起来,中途被皇帝召见,现在还未归来。沈宁钰抱着小狐狸漫无目的地在营地闲逛,前方有人在赛马,她凑到近前观看,皆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她上次来猎场,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转眼间,已物是人非。
她又想到,当年陛下允诺要成全她一个愿望,她唯二心愿便是母亲康健、父亲平安,但这些都不是皇上能作主实现的,便随口说了句“四海太平,让父亲多陪自己”的孩子话,如今,“四海太平”算是基本实现,至于其他的……
时
间一晃,营地中心点燃了篝火,众人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后厨将白日所猎野味做出无数花样,每一个矮桌无不壶斟美酿,盘列珍馐,满场鼓乐齐鸣,笙歌迭奏,好不热闹。
皇帝心情甚好,点名要苏璟安到近前:“今日你队取胜,凡你所求,朕自当满足。”
苏璟安笑:“都是大家的功劳,臣可不敢邀功。”
“其他人的赏赐都已发下去,你但说无妨。”
“多谢陛下。”苏璟安行礼,“只是微臣唯一所求已经成真,如今再没有旁的奢望,惟愿辅佐陛下,护我大渝国富民强。至于陛下的恩赐,微臣以为还是由宁钰接受为好,毕竟她的功劳最大。”
皇帝被气笑:“好小子,不枉朕和太后作主赐了这门婚事。”他侧首对皇后道,“回宫后告诉太后,就说璟安这小子时刻想着宁钰,让太后乐呵乐呵。”
皇后含笑颔首:“臣妾遵旨。”
皇帝又看向席下:“宁钰呢,还不出来?”
沈宁钰认命地顶着无数视线走到苏璟安身边:“陛下。”
“你听到了,璟安要将这个赏赐转给你。”皇帝想了想,打趣道,“你之前所言朕还记忆犹新,这次有什么新的心愿?”
沈宁钰回答得滴水不漏:“回陛下,宁钰所求,自始至终也只有四海安定,如今愿望既成,心满意足,一时想不出别的心愿,不若暂时将这恩赐留着,待日后宁钰想起来了,再找陛下讨要?”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皇帝听得笑眯了眼,“众爱卿今日都听清楚了?朕欠沈宁钰一个心愿。”
众人附和,沈宁钰跪地谢恩。
老臣都知道,皇帝偏宠苏璟安是因为太子,而偏宠沈宁钰则因为沈家,对这结果只视作皇上心血来潮陪小辈玩玩,但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魏允同面对此情此景,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当年被沈宁钰大煞风头惹友人奚落,父母又一味斥责他能败给沈宁钰皆因平日不用功所致,顿时心里吃味,闷闷喝了一盅酒。
“表哥心情似乎不好?”柳如絮体贴询问,他摇摇头。张嫣儿看在眼里,愤愤将碗里的兔肉戳成肉泥。她今日跟踪二人,却险些被发现,不仅什么都没听到,现在还看到这番碍眼场景,恨不能将柳如絮千刀万剐。
比魏允同和张嫣儿更气的,大概就是苏璟齐和任莺了。苏觉认为儿媳在陛下跟前得脸,他也面上有光,沈宁钰那些大不敬暂时抛诸脑后,而任莺却嫉恨不已,苏璟齐更是认为这一些本来都该是他的——若没有沈宁钰,他会猎得那只珍惜白狐献给陛下,而不是险些命丧虎口之后还要经受所有人背地里的嘲笑。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重新入座的哥嫂,看他们被其他官宦家眷捧着就觉得刺目。恰好耳边飘来一道笛声,是盛京常见的乐曲,他听了一会,计上心来,怒火渐渐熄灭,又挂上文质彬彬的假笑。
一曲毕,他起身向皇帝道:“陛下,臣不久前曾得一珍稀曲谱,其上乐曲妙极,今日不若由臣为众位演奏一曲,权当为此番围猎助兴?”
皇帝对他还有些意见,现在见他一片赤诚,态度也好转几分:“朕倒想听听看,是如何妙极的曲子。”
苏璟齐闻言,向乐师借来琴,一甩衣摆席地而坐,端的是风流倜傥。指尖拨弄琴弦,乐音缓缓流淌,时而如高山流水萧疏悠远,时而如狂风骤雨激烈磅礴,使人如临其境。一曲毕,全场掌声雷动。苏璟齐谢过,重新入座。
有他起头,几个官家子女也陆续上来一展才艺,连魏允同都在魏丞相示意下弹了琴,张嫣儿见状,主动提议与他琴筝和奏。夜空下,篝火旁,才子佳人,悠扬曲乐,皇帝连连叫好,将气氛推至顶峰。
苏璟安冷笑一声,沈宁钰不解:“怎么了?”
他凑到她耳边:“看着吧,苏璟齐那小子没安好心。”
果然,他的话刚落,就有人称赞魏允同和张嫣儿的合奏令人耳目一新,更有人起哄让苏璟安和沈宁钰也合作一曲,仔细一看,皆是与苏璟齐同组狩猎的年轻人。
沈宁钰总算知道苏璟安的意思,她万万想不到,苏璟齐饶了这么大一圈来下套。她倒是听过苏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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