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一怔。
不该是这样。她应当拒绝，应当觉得耻辱，应当愤怒。
为什么？
难道她心甘情愿就为了所谓的盟约，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不可能。
而且，还有连猩？
他们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眉梢一挑：“你以为我喜欢连猩？”
“他还没过蜕变期，相当于你们人类的……未成年？我只是带着他玩罢了。”
“玩？”
顾衡一时语塞。
他当然知道蜕变期意味着什么，那是妖族真正成年的标志。他的心绪一瞬间混乱起来。
原本计划让黎昭妍自己拒绝婚约，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打算推辞。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低声开口：“那你是怎么想？若你反对，此事便可作废。”
黎昭妍盯着他，似笑非笑：“你如此急着撇清，莫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顾衡表情凝重：“不是配不配不上的问题，而是你我之间，合不来。”
“合不来？”黎昭妍缓缓一笑，眸色如水，却藏着一丝讥讽，“顾师弟，这婚约本就不需要讲感情，这是联姻，讲的是权衡。”
黎昭妍微微撇下眸，扫过他腰间的玉佩，“自你进入宗门，就随着带着它，为的不就是联姻？”
顾衡无从辩驳，但他又不能说这是莫师父的吩咐。
直到现在，他也才想明白莫师父的用意。
“你不是……”他眼底掠过一丝阴影，沉默片刻，“一直装作不知道？”
她明明早就看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头，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指向？
黎昭妍的嘴角微微翘起，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装作不知道？是我觉得不需要罢了，顾师弟，是你更需要这场婚约的。”
顾衡一时无言。
她已经把他看透了，还故意一点点剖开他藏得最深的那层皮。
“而且，一开始我不是向你示好过吗？是你不信我。”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在挑动他的神经。
顾衡回想两人的初见，不得不承认她没说错。
难道说，那时候她其实就在试探自己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误会她在仗势欺人。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恼意。
“那你到底想怎样？”他压低声音，心中已是一片混乱。
黎昭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又有些耐心地拖延着时间：“我的志向呢，就是继承黎山，当了女府君，养十个八个面首。”
听她这样说，眸光瞬间冷了下去，“那就祝殿下能如愿。”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却在脚步踏出的那一瞬，被黎昭妍缓缓开口的声音钉在了原地。
“顾衡。”她的语调不再带着戏谑，也没有了那种不紧不慢的冷淡，像是一道笃定又轻柔的叩击，“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有得选吧？”
顾衡背影微僵，拳头在袍袖之下微微颤动。
她缓步走来，声音如风掠过耳畔，“一个寒门之子来到宗门，却手握信物，让我猜猜你的来历。”
她步步靠近，在他身后停下，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像是某种温柔的絮语：“是太渊真人吗？毕竟他和玉佩的主人关系匪浅。”
顾衡咬紧了牙关，指节泛白。
他心底那点隐秘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开，黎昭妍的目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剖开他所有的伪装。
一个身携秘密来到宗门的弟子，既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也是为能创造一番伟业。
听了洛尘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利用这场婚约。
娶她，便能借她之势，一步登天，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可是她曾经那样欺骗过他……
“你不情愿。”她像是在替他说话，又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可你还是来了。”
她绕到他身前，站定，看着他，那双眼里不带嘲讽，只有冷淡的洞察。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她挑了挑眉，唇角微翘，“我可以不嫁你。但你要离开宗门，亲口告诉太渊真人你失败了，说你不喜欢我，厌恶我至极，那这桩婚约，自然就会解除。”
“你能做到吗？”
顾衡目光微震，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
她的双眸仿佛透亮的镜子，照出他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欲望。
他死死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黎昭妍看出他眼中的动摇，在他心里，有太多东西凌驾于“喜欢”之上。责任、宗门、师长的期许，何况是自己的婚约。
“你当然做不到。”
黎昭妍了然一笑，仿佛终于等到了他最狼狈的一刻，“既然如此，那就别再装作是你是被迫了。”
她后退一步，眼神重新带上了几分冷漠：“顾衡，你是自愿的。”
她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了，很久之前，在看书里的时候，她就很奇怪，顾衡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他成亲。
后来，她看到，他为了局势稳定，为了所谓天下大义，像是牺牲自己一般奉献一切。
因为他不得自由，便把所有的不满算在她的头上。
因为他没有选择，就觉得是黎昭妍夺走了他选择的权利。
如今能亲口戳穿这一切，她感觉可真是痛快。
顾衡拼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沉静，可一层层被揭开创口，从心脏处渗出灼热的痛。
他本该是强硬地来斩断一切，但现在，他像是一枚被人推上棋盘的子，推演出了一切的行迹。
他想过，若是今日她能彻底否决婚约，那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她不肯。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放过。
她就是要把他逼到尽头，试探他有没有胆量和她赌一场。
他的背脊笔直，几乎是一种强行被支撑起的尊严，“原来，你在等我开口。”
黎昭妍没有否认。
顾衡低笑了一声，很轻，带着一种冷诮。
“好。”他说，“既然你执意纠缠……”
他平静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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