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陆理若无其事地踏入殿中。

沈芜正在埋头归整医案,她起身淡然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陆理试探道:“皇后今日在户部看诊,可有新奇事?”

沈芜的手停顿片刻,应道:“并无任何新奇事,陛下可是想听曲了?”

陆理微微挑眉,掩饰不住盈盈笑意,原来沈芜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他不过是白日里在□□唤了御乐监的戏曲班子唱了几曲。

“朕一向喜爱玩乐,皇后难道没有耳闻?”

沈芜腹诽道:“纨绔名声在外,这难道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臣妾总在医堂,鲜少听闻陛下的往事。”

陆理端着茶盏,戏谑道:“医堂内尽是医患,他们来自各处,消息混杂,皇后不爱听?”

沈芜端起归整好的医案,起身注视着他,说道:“陛下若是有意说与臣妾听,臣妾洗耳恭听。”

陆理起身靠近她,目光紧盯着她,疲惫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清晰了,眼底泛起了几分心疼,说道:“改日吧。”

话音刚落,沈芜眨了几下眼睛,神情痛苦,步子往后倒退,医案散落一地,承托发出砰砰的声响。

碎玉在殿门反应过来,疾步进来唤道:“娘娘。”

陆理握住她的手腕,稳稳将她拽入怀里。

“沈芜!”陆理柔声唤她,并揉揉她的后脑勺,怀中人却无半点回应,失了力气被他抱在怀中。

碎玉急促的心跳缓了些,陆理将她放至榻上,厉声道:“愣着干嘛?快去请太医!”

碎玉疾步冲了出去,她拍脑袋责怪自己:“怎么昏头了呢?”

平日里都是医患急着找沈芜,大概是习惯了,可医者有时也不能自医啊,比如昏迷了。

太医开了药方,叮嘱道:“陛下,皇后娘娘多日操劳,吃食,睡眠不周,胃气凝滞,方才突发痉挛,疼痛不已,导致昏迷。”

陆理一直在榻前守候,轻柔地抚平她紧蹙的双眉,小小的人儿此刻憔悴不已地躺在榻上,他忽然意识到妻子还比他小两岁。

陆理摩挲着她的手背:“怎可这般不爱惜自己?你的过往究竟如何?仿佛示弱,求助这些字眼与你无关。”

碎玉端来煎煮好的药汤,陆理说道:“朕来吧。”而后在碎玉惊讶的眼神中接过药汤,朝着殿外的方向大声说道:“皇后布施恩泽,操劳过度,这碗汤药必须朕来喂,否则明日的朝会上,言官定会直谏朕疏忽发妻,有损皇室和谐。”

虫鸣不歇,陆理伸伸懒腰走出安庆殿,怨声道:“可把朕累坏了,唤人给朕松松筋骨。”

夏疏说道:“皇后娘娘病了,陛下今夜不妨歇在安庆殿。”

陆理些许不悦道:“朕又不是太医,且朕累了!”

夏疏自怪道:“是奴才多嘴了。”

锦衣卫的人被晾在了一边,看着工部的人吭哧吭哧地干活。

手下的人不悦道:“镇抚,他们是什么意思?这几日一改常态揽下所有的活,硬是一点也不给我们沾手。”

□□棋不甘心,却只道:“我们走吧。”

“镇抚,我们不能走啊,校场翻修好了,陛下会亲自检阅,这可是我们挣脸的大好时机!”

□□棋说道:“这几日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工部的人横眉冷对我们,却只能不停地干活,显然他们心中也不愿意。”

“难道我们背后没有支撑,就只能这么窝囊下去吗?长此以往,弟兄们的绣春刀只怕在刀鞘里生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棋低声咆哮道:“我们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步子我们一步也不能错,否则锦衣卫永远被东厂的那些宦官们压一头!”

锦衣卫的人识相地离开了禁军校场,工部的人在身后吹起了胜利的口哨,讽刺道:“一群没落的丧家之犬也想跟我们工部抢夺功劳。”

天微微亮,一束光透过窗柩的缝隙透进殿内,飘浮着的尘埃清晰可见。

沈芜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摸向腹部。

碎玉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进来,瞧沈芜已醒,心终于落地,扶她起身,问道:“娘娘,可觉着好些?”

“无碍。”她望着案上的小米粥,还掺了几颗红枣,碎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欣悦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命御膳房给您熬制的粥,您喝了养养胃。”

沈芜多日来的忧虑随着一张张医案的陈述消解了些,但恐惧油然而生,堂堂一国之君,身边众多护卫和侍从,日常起居吃食经过层层检验,但还是死在躲在暗处的双手之下,犹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易,这张网定是经过了多年的织造,才能一击命中靶心。

“对!”沈芜顿时放下碗,顿时觉悟:“先帝的病并不关乎吃食,我们可以除却吃食这一项,转而聚焦在人的身上。”

碎玉分析道:“先帝的每日吃食皆记录在案,且经过层层品试,方能送入陛下的口中,若是经过吃食传染,品试之人亦会出现相同的症状。”

沈芜翻出医案,再次核查,说道:“我曾翻查过记录,从御膳房的御厨至夏四九等人,共经过六人品试吃食,如今他们却安然无恙且身体康健,御膳房至御前之人,没有任何的变动,这一套流程过于固定与森严,旁人若是想横插一脚定然惹疑。”

碎玉附耳与她私语。

沈芜却毫不震惊,说道:“这是陛下的作风,那夜宫中围困之时,陛下不肯听从先帝的话一人出逃,厮杀之中,他的剑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令人望之胆寒。何况只是严刑拷打宫人,定然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常驻边境的武将,杀伐果断,即便浪荡不羁,也绝非是好捏的软柿子。”

陆理散了朝前往安庆殿,几位宫女站立在殿门外,尤为惹眼,他问道:“皇后还没醒?”

“回陛下,奴婢们不知,碎玉姑娘命奴婢们殿外守候,只说皇后娘娘不喜清晨叨扰。”

陆理忧心地往里走,沈芜耳尖,说道:“不好!”

陆理低声唤道:“皇后。”

碎玉说道:“皇后娘娘喝了些热粥,刚刚睡下。”

陆理瞧着粥碗内侧上半干的痕迹,皱眉问道:“皇后只喝了那么一点粥,可是胃气不消还难受着?”

沈芜内心祈祷道:“别过来啊!我没事,你快些走!”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陆理随即摸摸自己的额头,说道:“幸好,并未起热。不过还须再唤太医来。”

夏四九入殿应道:“奴才这就去。”

陆理高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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