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无星无月,到了地下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良玹躺在冰凉的棺材板上,墓室顶破出个大洞,四周的土簌簌落了她一身。

次啦——次啦——

地面响起挪动声,像是有人跛了腿,无法正常迈步,只能缓慢地拖行着脚,血肉剐蹭过地上的枝杈碎石。

四周静悄悄,唯有这诡异的响动由远及近回荡在耳边,听得她皮肉同样隐隐作痛。

片刻之前,她终于在这处坟地追上了那东西。

那东西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感知到她后,脸部皮下似有蠕虫鼓起扭动,五官瞬间被搅散,无比错乱,似是记不起正确的摆放位置,变作一副诡异的样貌。

随即一道黑影向她头顶抽来,是股意想不到的巨力,她格挡时听到脚下塌陷的声音,人就跌了下去,正好砸在了棺材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吓了一跳。

这里也不是风水宝地,居然会有墓室这种规格的坟。

可墓室又为什么会修得这么浅?不怕下场大雨冲塌了吗?

良玹心中嘀咕,轻手轻脚地爬下棺材。

“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不小心把你家房顶打穿了。”她吐掉吃进嘴里的土,冲棺材拜了拜。

“等一会我解决完问题,明天白天就给你补好。”

良玹扶着棺木移动位置,聚精会神听着动静。

外面的响动没有停歇,徘徊在周围寻找着她,只不过声音越发奇怪,黏连的、泥泞的,伴随着嗬嗬的气音,像深陷泥沼后黏稠的泥水灌满口鼻。

就在这时,良玹发现手下的棺材……似乎动了?

随着第一声轻响,撞击力度锤击着手心,如同活物在手下挣扎。

不是错觉。

而后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夜还很凉,地下更为阴冷,寒意蜇过皮肤,轻易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良玹连退几步,顾不上其他,赶紧点亮火折子。

叮当一声,有东西滚来撞到鞋边。

她低头,看到了一枚寸余长的铜钉——是棺材上,没钉死的那枚棺钉……

紧接着其他棺钉也开始震颤,不知被什么力量缓缓推了出来。

砰——砰——

这墓室空旷,一股陈腐气息,随着撞击力度越来越大,整个颤抖起来,顶上的沙土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良玹目瞪口呆。

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还起尸了?

这下可好,任务还没完成就要被活埋了。

她躲着掉落的土块,冲棺材喊道:“这位朋友,消消气,有意见可以托梦给我!再撞下去你家该塌了!”

当然,提醒并没有起作用。

良玹未感觉到怪物的气息,说明这不在她的处理范围内。

来者不善,她当即决定跑路,借力一踏棺盖,轻身往掉下来的洞口而去。

然而,火折子的光亮照见洞口。

一颗人头不知何时从地面上探了下来,脖子被抻成长蛇,皮肉崩裂却还在拉伸,黏腻的液体从伤口处溢出。

头颅上苍老的面庞闭紧双目,直对着良玹,倏尔嘴部开裂,露出口中数颗眼球,黑白相间,倒映着她手上的火光。

良玹暗道不妙,抬手一划,一根红线浮现,其上串了数枚精巧的青玉铃铛。

人头扭曲变形,拧为条状物,迅疾如电再次向她头顶抽来。

良玹手疾眼快绷直红线,抬过头顶一挡,碰撞震得她手臂生痛,硬将她从半空砸了回去。

完了,底下还有个不明之物来势汹汹。

这下怕不是棺材板都能给它砸穿。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待她的落点并非冷硬木板,而是个略有弹性的……身体?

她真撞进棺材了!

火折子不见踪影,良玹趴在那里,动作僵硬地拿起一枚青玉铃铛。

如萤火般暗淡的光照亮方寸之间,棺盖不知何时被掀开了,身-下是一个男人,两人脸的位置离的不远,微光恰好能照见他清俊昳丽的面容,鼻高眼深,线条利落,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穿戴简洁整齐,双目紧闭,睫如鸦羽般黑长。

而后这睫羽轻颤,睁开了一双寒凉的眼眸,配上罕有的美色看得人心惊。

良玹愣怔一下,而后尴尬笑道:“兄台,我不是故意扰你清静的。你我互不打扰怎么样?我去做我的事,你也不要诈尸了好吗?”

那人盯着她几息,目光越发清明,好看的眉皱起,然后一把将她推开,捂住胸口,半撑起身猛咳起来。

良玹往后缩着脖子退到棺边,抬头却隐隐望见洞口没了东西。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地面没了动静,那怪物跑哪去了?

正思索着,旁边的人咳得更厉害了。

良玹转头,小心试探:“兄台,你……是活人吗?”

那人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似乎在瞪他。

良玹仔仔细细打量他的面色和表情,虽然苍白,但不是尸体的颜色,“活的?”

对方捂着胸口,黑眸阴沉,神色有些倦怠,声音嘶哑地补充:“差点就死了。”

“不好意思……”良玹下意识道歉,“可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住墓室里不说,躺的棺材还上了棺钉,正常人睡一觉就能归天了吧?

她默默抓紧手中的红线。

“我喜欢住。”对方言简意赅,见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信,身体紧绷,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终于恹恹地解释:“我是阴阳先生,这里清净。”

“而且睡棺材是我的修行方式——为了更好地适应、沟通阴阳两界。”似是想证明真伪,他一边虚弱地咳着,一边起身,不知道从哪捻出来一张黄纸甩了出去,墙角的两根蜡烛被点燃,墓室一下子亮堂起来,“镇子里的人都认识我,不信你可以去问。”

他的身躯和衣物看上去都很完好,普通的鸦青棉布袍,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

良玹也站起身,大胆地伸手,顶着对方黑着的脸,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还是热的。

这才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你每次醒来都那么大动静吗?”

“什么动静?”他不解,“我是被你砸醒的。”

良玹随手指了指地面的一层厚土。

确认对方没有危险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地面的情况上。

洞口边缘挂着些黏液,怪物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不对,太安静了。

“我会些旁门左道,你应该是触发了我设下的阵势。”

“原来如此。我叫良玹,公子你呢?”良玹随口应声。

“宁息。”对方神色平淡,视线从姑娘脸上滑过,她穿着松霜绿翻领窄袖袍衫,腰间束带,裤装长靴,利落中透着蓬勃活力。

她心不在焉地夸了句,“好名字,平和安定,挡煞镇邪,也适合你的活计。”

“……”宁息抬头,也能看到洞口的异状,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你为何会从上面掉下来?”

做这种行当的,有阴阳眼再正常不过,良玹并不意外他能看到。

“这,说来话长了。”良玹面露难色,“宁兄,接下来可能会很恐怖、很危险,你必须待在我身边。不过你是出黑先生,胆子应该也不会太小吧。”

话音未落,周围忽然响起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墓室在地下,四面墙壁会发出这种声音,显得尤为诡异。

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终于听出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抓挠声。

忽然,夯实的黄土墙面破出一个洞,一只沾满灰土的手伸出,腐肉掉落几块,漏出内里的白骨,随即一个同样腐化脏污的人头也挤了出来。

下一刻,四周的墙纷纷被破开,十数具尸首爬来,有些只余枯骨,有些皮肉皆在,连身上的寿衣都是完好的。

都说入土为安,眼下这景象实在是不敬。

良玹心中暗骂,脸上恼怒。

宁息似乎也被这场面震慑住了,一声不吭立在那。

良玹作为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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