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竹的出国,对于剩下的两个人来说,除了感情上的波动外,生活受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离愁别绪很快就被充实的生活所冲淡。

六月,期末评定等级结束后,赵旻枝和陈月柏正式迎来漫长的暑假。陈彦华难得同意他们放松,所以空闲下的时间,两个人借口说,一个去找乔若霏,一个去找付从礼,实际是去“喵呜喵呜”陪星期四。

月中,是赵修成的周年忌日。于赵家和陈家,都是一个重要日子,陈彦华为表谢意,特地在州澜普仁寺安排一场法事,赵旻枝和姑姑赵秀清到场参加。

这是她住到陈家的一年以来,赵秀清第一次见她。

赵秀清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想惹她伤心,更不想家里人通过自己,去向身处豪门的赵旻枝索取什么,让她原就不平的生活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所以,她才狠下心来,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侄女。

繁琐肃穆的仪式结束后,姑侄二人终于拥有片刻的时间聊诉衷肠。

赵秀清慈爱地抚摸赵旻枝的脸颊,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关心她:“陈家人对你好吗?”

赵旻枝握住姑姑的手。积年累月的裁缝活,让她的手早已布满风霜的沟壑。迈入成年人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报喜不报忧,所以她回答:“都挺好的,陈家人对我很好。”

越是懂事,赵秀清就越心疼,也越愧疚。这是她哥嫂唯一的骨肉,原本她该尽到抚养的义务,可惜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陈家大抵算是个好去处,至少不会再让她有物质上的担忧。

然而,豪门显贵的人家里,是否真心实意待她,又有多少波云诡谲,这些都需要她一个小姑娘独自面对。

其中的心酸和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赵旻枝当然明白姑姑的担忧,挽住她的胳膊朝寺院外走去,说道:“姑姑,你不必担心。你说的那些情况是有,不过我不在乎。况且在陈家,有人是真心实意对我好。”

赵秀清讶然:“谁呀?”

银灰色的宾利汽车停在寺院门口,后座车窗玻璃慢慢降下来。

陈月柏探出脸:“结束……”

话未说完,见她姑姑还站在她身边,他立刻切换成正经模样,拉门下车。

“这位是陈月柏,是伯父家的二儿子。”赵旻枝向姑姑介绍。

赵秀清打量几眼面前的大男孩。她见过他的哥哥,同样好看清逸的眉眼,但他哥哥很稳重周全,成熟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原以为陈家的两个儿子都一样,没想到他给自己的却是另一种天差地别。

那么朝气蓬勃,就像这艳阳天。

赵秀清笑着招呼:“月柏,你好。”

“阿姨您好。”陈月柏礼貌回应,“我是来接赵旻枝回去的。”

赵秀清虽有不舍,但还是轻轻推过赵旻枝的肩头,将她送到他身边,“好,旻枝,快和月柏回去吧。我等你姑父来接我。”

赵旻枝回头叮咛:“姑姑,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赵秀清微笑点头,目送她上车离去。

刚才未得到的答复,在此刻已经有了答案。

赵旻枝坐上车,空调冷气很足,肌肤的黏腻感很快消减。她歪头问:“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待着没事干,就和海叔一起来接你。刚才那位阿姨是你的姑姑?”

“嗯。”

他从未听她主动提过她现在的家里人,便忍不住多问一句:“现在除了你姑姑,你家人还有谁呢?”

“姑父……算吧?如果只算有血缘关系的,还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妹。”

在父亲出事后,她要被陈家收养的消息传了出去。灵堂里,来了许多连面都没见过的亲戚,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关心她,声情并茂地提起一些陈年往事,她父亲母亲多好,说到动情的地方,还忍不住抹两滴眼泪。

赵旻枝冷漠而空洞地望着这些人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荒唐吵闹,嘴角溢出讥讽意味拉满的笑,果断推开那一双双伸来的手。

有个关系绕了山路十八弯的亲戚提出,愿意收养赵旻枝,让陈家把抚养费给他们就好。

一向好脾气的姑姑动了怒,抄起扫把就把那个人打出去,还让表哥高帆在灵堂外看守,再有这种见钱眼开的货色来,一并打出去。

于如今的赵旻枝而言,她真正的家人,只有姑姑一个。

车窗外,树木花丛变成一道道虚影,从她明澈的眼中掠过。

除了自己和姑姑,还会有人真真正正怀念她的父亲和母亲吗?世态炎凉,她早就参悟看透,只不过此刻细想来,心里仍旧难受得发胀。

悲恸像冬日早晨的霜,凝结在她的身体里。

陈月柏意识到开启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犹豫许久,想劝慰她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憋出一句别扭的:“今天天气挺好的……你想不想骑车?等会儿回西岛了,我们去骑车好不好?”

“你想去?”赵旻枝回过头,对上他的双眼,愣了几秒,便答应道,“好啊。”

-

两人坐车回到西岛,又各骑一辆自行车从西岛出发。

出发前,陈月柏问赵旻枝想去哪。她答不上来。

他便很随意道:“那你在前面带路好了,想往走就往哪走。”

赵旻枝欣然答应。

连接西岛的公路沿海而建,因为尽头直达陈家的私宅,所以鲜有汽车驶入。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承包整条路,可以随心所欲。

暑气正盛,阳光透过层叠茂盛的枝叶,落在地面,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和畅的热风迎面而来,裹挟着一丝海的咸气。侧耳仔细聆听,还能听见鸥鸟的声音。

赵旻枝已经很久没骑自行车了。

上一次骑车,还是去海边船厂给加班工作的赵修成送晚饭。

老式斜杆自行车又高又重,蹬起来就很费力,链条哗啦哗啦响,像嗓子里装风箱的老头。

赵修成担心她摔着受伤,还不让她骑,也不用她送饭。

她偏不听。

直到某天雨天路滑,她骑车摔倒。衣服脏了,晚饭也洒了。

她怕赵修成责怪自己,惴惴不安又狼狈不堪地去船厂找他。

赵修成却并没有责备她,反而跟老板请假,带她去商场买新衣服,带她去吃她心心念念的必胜客。

那是让赵旻枝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虽然商场店员对一身脏兮兮工装的赵修成面露嫌弃,虽然必胜客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但是赵旻枝很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可惜,她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

“赵旻枝——”

呼唤声打断了赵旻枝的回忆。她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摇摇晃晃,跟条蛇似的左摇右扭前行。

陈月柏原本跟在她身后,现在来到她旁边,面朝这边,有意仰起笑脸,语气又拽又挺欠揍的,“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一句话激起赵旻枝的胜负欲。居然有人会质疑她不会骑自行车?上头的情绪像窜起一股小火苗,她故意把车头朝陈月柏那边一别。吓得他赶紧拉开距离,心有余悸,大声不满道:“喂!你想让我摔下去?!”

赵旻枝极为潇洒地一挑眉,不屑道:“谁叫你说我不会骑车?稍微用车头别你一下就能把你吓得半死,胆小鬼。”

刁蛮狡黠又灵动活泼的语气,像毫无攻击性的小猫爪子,在陈月柏心上轻轻挠了几下。

赵旻枝发觉他嘴畔带笑,呆头鹅似的盯住自己,又别了他一下。

这次,陈月柏直接被别得被迫停了下来。

看她自顾自地朝前骑,一点也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他大喊:“赵旻枝,你给我等着!别让我追上你!”

话虽如此,语调里却满是笑意。

前面的人在沿途铺天盖地的绿意里,留给他一个自由而畅快背影,高声回应:

“你有本事你就来呀!”

两个人沿海岸线前行,你追我赶的嬉闹耗时费力,直到筋疲力尽,才在靠海的护栏边停靠歇息。

护栏外是一片海滩,州澜的一年四季都适合旅游沙滩上的聚集不少游客。

停下来没一会儿,额头和脖颈的汗珠就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赵旻枝满脸通红,像只冒气的包子,鬓边的碎发又黏又湿,贴在脸上,她不得不费劲整理。

陈月柏也是同样如此。他喘着粗气,汗珠在额角积聚,随他的动作坠下,在灰白色的短袖上洇开淡淡的湿痕。

忽地,他眼前一亮。

“你等我一下。”

赵旻枝疑惑地“嗯”了一声。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如疾风般敏捷,抓住护栏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地翻过齐腰高的护栏。

等她反应过来时,陈月柏已经抱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回到她面前。

陈月柏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她满眼惊奇地接过,像发现外星人似的盯着他看。

他被看得心里发虚,摸摸自己的脸:“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那边,有入口。”赵旻枝没挪眼,用手指向不远处。

“我这个人不爱走寻常路。”

“是吗?”赵旻枝托腮看他,充满质疑和哂意。

陈月柏被看得奓毛:“我说是就是!你看好了,我再给你走一遍。”

他双手扒住栏杆,用力往上撑,右脚刚搭上来,左脚却踩空打滑,腰部被护栏挡住,上半身直愣愣地朝前栽去。

赵旻枝迅速伸出双手扶住他。他握住她的手,额角磕在她瘦削的肩头,有惊无险。

心念恍然,如同不远处的海浪拍在礁石上,哗然一瞬,分裂出颗颗晶莹的水珠。

“你能不能小心点?”她的语气是责备中夹杂关心。

“小问题。”陈月柏重新翻过围栏,脸色比刚才更红,“我们把车推到海边去坐坐吧,那里凉快一点。”

两个人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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