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青玥忙着检查从旧宅运来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才松一口气。

宇文皓看她如此宝贝,好奇地走近瞄一眼,瞬间脸色暗沉,眉头皱了又皱。

鲁班锁、纸影戏、布偶泥人、玻璃珠子、铜风铃……还有好多他未曾见过的小玩意儿,每一件都破旧的随手扔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捡,如今在他寝殿门前铺散一地。

“你准备把这些破烂摆进去?”宇文皓瞅着碍眼的一堆发问,细白的牙齿咬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王爷坚持让我住这里的,我的东西当然也要搬进来。”青玥丝毫不怵,答得理直气壮。

实地看过才知,所谓正殿西厢,不过是王爷寝殿西侧被帘子和屏风隔出的一隅,住这里和共处一室有何差别?她合理怀疑是宇文皓故意整蛊。

顺势指着眼前一堆被他称为破烂的东西,再次争取转圜:“或者您现在发话,我立马带着它们滚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宇文皓把目光从地上挪开,语气不容置疑:“想得美。”

“那这些破烂碍着王爷眼可怨不得我了。”

说罢,从箱子中取出一只陈旧的纸鸢,一边展开一边往寝殿去,顺着墙面认真比划,嘴中还念念有词:“挂在哪里合适呢?”

“好像都不太妥当……不够显眼。”

余光瞥见宇文皓抬腿迈入殿中,青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将纸鸢往案头的古董花瓶旁靠去。

目睹一切的双水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护住花瓶,又听她说:“要不王爷帮忙选个地方?”

小姑奶奶这是存心试探王爷的底线,还是存心挑战王爷的耐心呐!不管哪一种,他都有大祸临头之感。

宇文皓随手指向正对寝殿大门的墙壁,道:“这里就很好。”

“万万不可啊,我的爷!”双水几乎是喊出来的哀求。

那面墙上现在挂的是一幅墨梅图,上面盖有先帝亲印。

宇文皓充耳不闻,见青玥还愣在原地,兀自走过去,抬手摘下墨梅图,垂眸对她说:“挂吧。”

双水在他背后疯狂摇头暗示青玥。

顶着宇文皓“坚定且诚恳”的目光,青玥只能对双水的哀求表示抱歉,笑道:“那便依王爷的意思。”

言外之意,不是她要挂在此处的。

面对两位祖宗,双水认命地闭了眼。

中间隔着一张高桌,她使劲踮脚尖也没能够到,转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宇文皓。

“想让本王帮忙?”

她连连点头。

宇文皓略一沉吟,迈步向前,略过青玥递来的纸鸢,直接从身侧将人抱起。

他的臂弯坚实有力,稳稳托着她,青玥的心中却一阵慌乱,潦草地将纸鸢挂上。

“挂好了,放我下来吧。”

“歪了。”

青玥又倾身调整了一下纸鸢的位置,终于将它端正地挂在了墙上。

“这下可以了。”

低头说话时正对上深邃的目光,其中藏着一种她未能完全解读的情绪。她被目光中的波澜吸引,心中的慌乱更甚,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没来由想起最近总在做的一场梦,梦里有一名女子身中数箭躺在血泊里,满眼恨意地盯着射箭之人,射箭人身披狐裘,幽幽乌眸闪烁着慑人的利光,恍若一匹凶猛的野狼。

青玥的心跳如鼓,梦境与现实交错,眼前人与梦中凶手交叠,从心底泛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冻得她手脚发麻,四肢僵硬,不禁闭上了眼,试图摆脱这诡异的错觉。

但这股寒意未能驱散,青玥怀疑自己在梦中,于是伸手在宇文皓脸上拧了一把。

“疼吗?”

“你说呢?”宇文皓腾出一只手,同样在她脸蛋上捏一下。

轻微的痛感使青玥瞬间清醒,连忙挣脱怀抱往下跳,踉跄几步才站稳,目光闪烁避开宇文皓,道:“这屋子太小,我怕它们受委屈,暂时别往里挪了,只把那箱衣裳留下就行。”

宇文皓看了眼足有三四间房大小的寝殿,喟然叹道:“说的是,比起皇兄的寝殿委实小了些。”

“我,我去换件方便晚上赴约的衣裳。”

……

有意躲开宇文皓得会儿清静,青玥拒绝了丫鬟的帮忙,坚持一个人收拾衣物加换妆发,中间还歪在榻上睡了一觉,磨磨蹭蹭熬过下半晌,直至黄昏才露面。

看到她的装扮后宇文皓的脸又黑了几度。

粗糙布衣上满是补丁和磨损的痕迹,裹着秀发的帽子,颜色褪得几乎认不出来,脸上雀点斑驳,唯有水灵灵的双眸还清澈干净。

“本王瞧着你还缺个破碗。”宇文皓冷冷地递出一个眼神,语带讥讽。

青玥十分配合他的调侃,直接摊开双手伸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大爷行行好。”

宇文皓拧过头,懒得理她。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一枚银锭子落在掌心。

“钱给你,把衣服换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谢爷赏。”青玥欢快地收了银锭,丝毫没有回去换衣服的打算,不过看着银子的份上,十分耐心地为宇文皓解释了她穿这身行头的缘由。

“我一女子去太烟花之地免不了被人心存不轨之人觊觎,自然要乔装打扮一番,据我往日尝试而来的经验,这一身是最安全的。”

“乞丐逛青楼,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宇文皓仍觉不可理喻。

青玥调皮地挤了挤眼,“都是老熟人啦,放心!”

宇文皓本想说跟他一起,无人敢妄想近她半步,不过瞧这模样确实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非分之想,便随她去了。

***

醉花楼位于上京城南流霞河畔,虽远离闹市却昼夜有行人往来,只因此处有“三绝”。

河水自西向东穿城而过,到此处时由于地势偏低,目光追溯上游只能见蜿蜒流淌的河流逐渐模糊在两侧的粉墙黛瓦之中,日落时分,这条河似是从晚霞中淌下来的流光,得名“流霞”。

每逢春日,桃花灼灼绽放于沿河两岸,一阵风来,落花伴着柳枝纷飞,落入河中,随碧波而下,水中落花成锦。

舞英逐水向何处,泛泛斜溪伴晚霞。此乃双绝。

上京城内,传言流霞又名留下。

只因流霞河畔林立着各式秦楼楚馆,昼夜觥筹交错,吟诗作赋,歌舞不绝,引得无数风流才子流连忘返,此亦是三绝。

入夜后,一座座石桥静卧在水中央,桥上行人不绝,桥下乌篷穿梭,沿河两岸璀璨如星的灯火映在水波中,微风吹皱河水,宛若一位身着锦绣衣服的绝世佳人,伴着不远处传来的弦乐歌声,翩翩起舞。

作为沿河两岸乃至整个上京城名气最盛的青楼,醉花楼此刻更是宾客满堂,宛若人间仙境。

便衣加身,挡不住宇文皓的轩昂贵气,自踏入这烟花之地起,引得四周目光齐聚,另有浓妆淡抹的美娇娘前赴后继扑上来,都想将这位贵公子领回自己香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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