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过了日哺时分,但今日天空蒙着的一层阴沉,忽然被春风吹散,竟比日中时还亮堂几分,连鸟儿也叫得欢快了些。

踩着刚冒出头的野草,尹微月雄赳赳,气昂昂扯着陈氏快速离开老太太院子,直到她脚步跟不上重重摔倒后,尹微月才松开手。

陈氏这一摔,头和手先着地,额头和手掌破了皮,还见了点血丝儿,她当即“嗷”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跟着追出来的大嫂贺氏、二嫂苏氏、小姑子霍婉瑛、还有小霍东四人,这心就跟荡秋千似的,随着陈氏的哭腔忽上忽下。

谁都没想到尹氏竟如此彪悍,连三老爷都管不了的陈氏,竟让她给拾掇了。

“你、你敢打我?”陈氏满脸的不可思议,一边哭一边浑身冒火,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哭红了的双眼仿佛能杀人,“来人呐,开儿,你母亲要被尹氏这个贱.妇杀死了,血,全是血,她们大房合起伙来要杀死我!”

啧啧,这演技。

尹微月却悠闲地两手抱臂,脚后跟着地,前脚掌缓缓提起,连续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轻扣地面。她倒要看看陈氏能嚎到几时,反正又不是她的嗓子受累。

至于她那宝贝儿子霍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铁定过不来。一想到这茬,禁不住又在心里用国粹,问候了一下霍钧。

“阿嚏!”而三房明堂内,刚刚被问候过的霍钧突然鼻子一痒。

“七弟,你这是……?”霍开以为霍钧是为了尹微月之事而来,但他自诩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对不起兄弟的,故而坦坦荡荡。

让他不淡定的是对方狼狈的样子。

只见霍钧头发上粘着几株风干的杂草,向来白净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洗褪了色的青竹色长袍上布满了新鲜的泥垢,均匀得就像在地上打了个滚,膝盖处破损最为严重,甚至晕出斑驳的红色。

霍钧不照铜镜也知道自己身上一片狼藉。

他从主院出来,刚走到三房院前,小径入口处那棵镇宅的老槐树明明长得好好的,不知为何竟突然拦腰折断,直直朝他砸过来。

好在他反应还算及时,往前一跳,然后翻了个滚,才没被树干砸中,虽然后背、手上、腿上都出了血,但起码命保住了。

想起临行前尹微月的诅咒,霍钧面色不由更冷了些。

那女人,还真是乌鸦嘴。

张语琳见状忙说:“我去打盆清水来。”

“多谢五嫂,”霍钧开口道谢婉拒:“我无妨,还请五哥五嫂随我去祖母院子,将三婶劝回来。”

“我母亲又去祖母跟前闹了?”霍开黑了脸,“她真是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咱们快去。”

……

前日一场春雨,地上还透着些许湿意,偌大的兴武侯府过分的寂静,只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衬得陈氏的哭声就更加刺耳了。

而整座府邸被官兵围得严严实实,书里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些侍卫不在意里面的人饿死病死还是哭死,只要不出府,一切与他们无干。

尹微月好整以暇盯着还在发飙的陈氏,可旁边几个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三婶别哭了,您快起来吧,七嫂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步子迈得急了些,她也没料到您能摔着。”霍婉瑛一看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如实说出自己看到的,便上前伸手扶陈氏,“幸好伤口不严重,我带您回去用清水冲洗一下。”

“别碰我,你别的不会,你母亲那套假惺惺倒学得淋漓尽致!”说着一把推开霍婉瑛,后者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加上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这可把尹微月心疼坏了。

她连忙上前扶起霍婉瑛,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快,走两步试试疼不疼,没磕坏尾巴根儿吧?”

谁家女子能当众尾巴根、尾巴根地说,霍婉瑛羞红了脸,忙道:“七、七嫂,我没事,谢谢。”

“没事就好。”尹微月转头看向地上撒赖坐着的陈氏,火气蹭蹭往外冒。

“我就打你了,你能怎地?因着你先头对老太太说的那些混账话,不仅我能打你,就是这青瓜蛋子打你也打的着!”尹微月睨着陈氏,随意朝后头一指。

被指到的小霍东一窒,又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只见尹微月左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去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自觉姿势不错,有泼妇那味了,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继续说。

“谋反一案,圣上到如今也还未最终发判,三婶您倒一进门就喊着要砍大房人的脑袋。公公虽然被夺爵,大哥二哥也跟着入了狱,但那是碍着朝廷佞臣的奏表不得不办。

谋反篡位这种大事,向来一发作便即刻诛九族,如今只圈禁霍家直系亲眷,连旁支宗亲都未牵连,就说明皇上也知道我们大房是被人诬陷的。

三婶不想法子托你那靠着我们侯府,才升为二品的刑部尚书爹爹帮着陈情翻案也就罢了,这会儿倒在这里威逼七十岁高龄的祖母,三婶又是何居心?”

陈氏被戳中要害,有些心虚。

两年来,她多次打点外面的侍卫,已经给娘家去了二十多封书信,但娘家一直不回信,直到前不久才等到回音。可那纸上只有一行字:“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勿来纠缠!”

她心伤透了,夫家荣耀时,娘家借侯府的势力升官发财,如今侯府遭难,就忙着撇清关系,连亲生女儿都不顾。

可陈氏不愿意当着晚辈的面暴露她在娘家没地位的事实,于是恼羞成怒:“这是谋反大案,皇上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合力查办,我娘家父亲虽在其中,但也得秉公办理,岂能一人说了算?

再说府里的媳妇又不是只有我娘家当官,大嫂的父亲母亲虽然故去,但她的长兄冯岐山可是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冯家不是照样不管不问吗?还有你们妯娌三个,一个父亲位列内阁,另外两个是大晟国数得上号的巨商富贾,你们倒是去求娘家啊!”

在场的贺氏和苏氏听完,不禁悲从中来。

她们何曾没有求过娘家,霍府刚被抄家软.禁时,她们就变卖财物打点外面侍卫给娘家人送信。

可包括婆母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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