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街对面的巷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梅月很快捕捉到声音,低声道:“目标出门了。”
众人瞬间敛了情绪,齐齐望向小屋大门,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去,孙司狱竟然就动身了。
秦悦笑笑:“跟上去瞧瞧,看看梅月姐姐猜的对不对。”
他们跟在孙司狱数十步外。
孙司狱仍旧是下午那身褪色发白的粗布衣,不同于在家的那张苦瓜脸,现在心情似乎很不错。他先是走进街边一家糕点铺,买了包枣糕,看样子是位常客,糕点铺老板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拐过几条巷,又停在水果摊前挑起了水果。那摊主瞧见他来,说什么都不愿意收他的钱,甚至对他自掏腰包捐赠二百两的事赞不绝口。孙司狱被他说的挠了挠头,临走时还是坚持付了几文钱。
“看上去是个得民心的好官。”陆眠微微皱眉。
梅月难得冷笑:“再看看。”
果然,他又走进了一家胭脂铺。
陆眠道:“看不出他还挺爱自家娘子的。”
秦悦点他一言:“你没发现那妇人面容朴素,不用任何胭脂水粉吗?”
这下,陆眠也察觉出不对。
天色已晚,孙司狱左右手已然提满了东西。因为有梅月的前言在先,几人见到他兜兜转转进了城郊一处宅院时并没有太过惊讶。
宅院不大,没有挂匾,朱漆大门和小院的破烂陈旧形成鲜明对比。孙司狱大摇大摆入宅,门内立即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妾身要的东西都买了么?”
秦悦耳廓微动,声音主人正是白日和她抢簪子的夫人。
梅月和陆眠先一步上了房檐,秦悦顿了顿,目光投向身旁的谢隅。
“你也想上去?”
她点点头,随后腰间被环住,足底腾空,转瞬之间就轻轻落在了房瓦上。
这一次不像之前在富安堂查账本那样把她带上来就不管了。这次谢隅揽着她腰的手没松开,怕她从倾斜的房顶滑下去,便拦出一只手助她稳住身形,
“你还怪贴心的。”秦悦夸奖。
谢隅没说话,手上力道稍稍紧了紧。
青砖小径蜿蜒穿过月洞门,延伸向二进院落里的一湖清池。华服女子正坐在湖边小亭中尝着孙司狱买来的糕点。
她倒是天生媚骨,每咬一口就递给抱着她的孙司狱,娇声道:“老爷,你也尝尝。”
孙司狱哈哈一笑,就着她手里的枣糕咬了一口。
“老爷,看我今日买的簪子好看吗?”
孙司狱牵着她的手摩挲,“好看,美人天仙容貌,戴什么簪子都美。”
年轻女子轻哼一声,“今日在首饰铺还有个不长眼的东西和我抢!那掌柜的也是瞎了眼,竟敢向着她说话,害的我当众出丑。”
“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的人?”
此刻,大胆的人正趴在他家房顶上默默翻了个白眼。
谢隅察觉到她表情,低声问:“是你?”
秦悦嗯了一声,“是我。”
两人无言,继续听亭中人的对话。
“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旁边还跟着个女护卫。”女子掀开半截小臂给他看,委屈道:“你看,都把我的小手捏红了。”
梅月背上好大一口锅,低骂道:“我根本没碰她。”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的人动手。”孙司狱摸着她的手,轻轻在红处吹着气。
这一幅老男人与年轻姑娘相拥的画面实在不忍直视,秦悦甚至有些想吐。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没本事当不了外室,亲孙司狱那张老脸简直该判工伤!
身侧谢隅轻笑出声。
秦悦疑惑地看他一眼。他敛去笑意,道:“没事。”
“可不是嘛,若非我搬出你来压那瞎眼的掌柜,他还继续帮着别人欺负我呢。”
闻言,孙司狱抱她的手却是一滞,停顿片刻,他语重心长道:“下次莫要向外人说起我。我与你的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为什么!”女子瞬间脱离他怀抱站起身,“你何时能把那黄脸老妇休了!我都等了一年了。”
孙司狱赶紧拉住她衣袖哄道:“哎呀,别急嘛。我若是将你纳入家中,这宅子怎么办?屋内藏的银钱怎么办?那我多年积攒的好名声就全毁了。”
听见宅子和银钱,女子显然心情好了许多。
她又软软地窝在他怀里,“那好吧,你可得多多补偿妾身。”
孙司狱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明日再给你买身衣服。”
房檐之上,谢隅朝梅月二人颔首,表示可以动手。
接受指令,梅月似是一刻都不想多等,衣袍一掀飞身落下,稳稳当当落在亲热的两人面前。
孙司狱被突然出现的梅月吓得大叫一声,一把将怀里的美人推开。
“大、大人。”他哆嗦的话都说不全。
被推到在地的女子一下就认出梅月,瞬间如有靠山,指着梅月道:“老爷,就是她!今日抢我簪子!”
孙司狱怒目圆瞪,一巴掌呼在她脸上,“大胆!岂敢这般对大人不敬?”
外室显然是一头雾水,但当梅月亮出主事令牌时,饶是不懂官场也听说过暗阁的名号。
两人双双跪在地上,陆眠与梅月继续逼问银两和私宅情况。被刀架着,孙司狱也不敢隐瞒,将他这几年贪污谋私的事一一道来,希望从轻发落。
细数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说到重点。梅月提醒他:“孙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招?”
孙司狱听出她意有所指,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头重重磕在地上,“那赈灾白银……下官只分了五千两……都在屋里。”
顷刻间,宅院大门轰然打开,数十名影卫冲进院内将家丁和女侍控制,一部分随陆眠一起进屋搜查。
秦悦正蹲在池边看鱼,瞧见这么大动静,叹道:“你们暗阁的人真是哪里都有啊。”
谢隅站在她身后并未回话。他看了会儿秦悦,又抬眼看向孙司狱。
“有关赈灾白银之事,你知道些什么,如实说来。”
孙司狱心如油煎,进退两难。
十万两白银数额不多,但想私吞并非易事,需笼络多名官员共同作案。而那些涉事者不论清白与否都被收监。其中大半已经被查出,那些同谋皆在狱中自尽,没有供出幕后之人。
梅月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家中发妻与你共苦几十年,为你侍奉双亲、教养子女,熬尽青春年华。如今你位居司狱,却在这金屋藏娇,与外室寻欢作乐。”
“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结发之妻的深厚情谊?”
这番话,她在很多年前也说过。
但那时她孤身一人。现在她身边多出了一红一黑两道身影。
孙司狱显然被她这番话打动,回忆起年轻时两小无猜、约定长相厮守的画面,如今只能抱着头痛哭不已。
“我招……”他缓缓将埋在地上的头抬起。
“那五千两,是知府大人分给我的,让我在地牢悄无声息除掉校尉。余下数万两,都被他藏在宅内地窖之中……”
谢隅追问:“他如何将赈灾白银运入府中?”
所有赈灾白银上都有印记,十万两数额不小,断不能明目张胆由车拉进府内。
“他将那些白银都炼制城了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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