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趁着棠清珠缠住人,杜筠溪越过一地碎乱的木屑,正巧跟站在窗边身姿挺拔的少年对视上。

他手里还握着没有收回去的佩剑。

杜筠溪瞬间明白过来,这扇门是他为自己劈开的。

不计后果。

旁边的林景黛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侍女打扮的杜筠溪,没有出言戳破。

杜筠溪努力控制住不禁加快的心跳,局势还没有到不能收拾的地步。阿青虽然冲动了点,但看他淡定的模样,应当是做过权衡的。

门外的两个护卫,在听到动静之后下意识地拔剑,却迟迟没有得到世子的命令,只能僵持在外面。

而棠清珠一看到顾信钦皮肤泛红的模样,原本就担忧焦虑的心情瞬间变为心疼,她冲上去,不顾礼数,扯住他就要发火扬起的袖子,几乎是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眼睛红成兔子,仰起脸关切地说道:“表哥,你痛不痛?我给你带了大夫过来,快让她给你看看。”

顾信钦对上这样一张真正在关心自己的脸,勉强压下火气,语气僵硬地说道:“别大惊小怪,我没事。”

不谙世事的少女哪里知晓此刻这屋子里的暗潮流动,她态度强硬地让他坐好,转头看向杜筠溪。

杜筠溪已经走近,她凝神,看向这位顾世子露在外面的肌肤,又观他的脸色,最后说道:“请世子伸手。”

顾信钦万万没想到棠清珠请的大夫是一位侍女,还长得如此漂亮。他终于忍耐不住,出口训斥道:“胡闹!”

棠清珠被自己情郎毫不留情面地质疑,面色绯红,她微微挺直脊背,忽然抬手指着站在一旁的高挑女郎:“表哥,你愿意被这个江湖女郎医治,却不肯让我带来的大夫给你诊脉。你和她之间……”

林景黛微微挑眉,真有意思,这贵族小姑娘是要捉.奸的架势?

棠清珠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从她的穿着打扮判断她是行走江湖的人,而顾信钦知道林景黛为人阴毒狠辣,她看谁不过眼,明面上依旧笑眯眯,暗地里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给对方下毒了。

顾信钦猛地握住棠清珠的手指,让她不要再胡言,语气也软了下来:“清珠,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你我是未婚夫妻,不该如此怀疑对方。既然你要让人给我看,那就看吧。”

他觉得棠清珠带来的人,估计跟她一样不靠谱,瞧不出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急于把棠清珠打发走。另外一边还有两个人杵在原地等着呢!

顾信钦咬咬牙,忍住了,没有发作,而是伸出了手腕。

杜筠溪看着面前的仇人之子,相貌堂堂,仪表翩翩。她眉眼平静地搭上他的脉。

脉象虚浮紊乱,是日夜笙歌,过度放纵的缘故。肌肤冒红疹,滚烫又绯红,是中毒的迹象。

“世子爷是中毒了。”杜筠溪收回手,看向棠清珠,“这毒是长期下的,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发作。”

棠清珠立刻想到顾信钦跟自己说过的,他在侯府里立足艰难。

长期下药,只有是照顾到他日常起居的人才能办到了。

棠清珠满怀怜爱地看着自己的情郎。

顾信钦见瞒混过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故作严肃凝眉状:“我会彻查府里的人。不知这毒可能解?”

杜筠溪点点头,起身拟了个药方,交给他,说道:“世子爷只要每日按时服下,便能痊愈。”

顾信钦接过来,看也没看,放到一边,转头对棠清珠说道:“我处境危险,不希望你卷入其中。在你嫁给我之前,相信我,我会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棠清珠见他要出手处理这件事,不是为了自身安危,而是为了她嫁进来后的日子着想,来之前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此刻全都变成了感动。她望着略有些狼狈的顾信钦,眼泪朦胧,唤他:“顾郎,你要好好保重。我……我虽然可能帮不上多少,但必定力所能及地保护你。”

“傻瓜,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今天折腾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府休息,待我好全了,再去找你。”顾信钦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好言哄劝道。

三言两语之下,棠清珠被哄得晕头转向,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去。杜筠溪跟在她后面,踏出门之前,跟站在窗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郎又对视了一眼。

杜筠溪看到他的手还握在佩剑上,手指紧绷,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

他朝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杜筠溪收回视线,踏入外头的灿烂烈阳中。

她有点担心阿青,这里毕竟是北阳侯府,即便已经走在衰落的路上,也依旧是赫赫有名的勋贵人家。他刚才已经得罪了世子,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杜筠溪有瞬间想要折返回去,直接将阿青拉走。但她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好在他身上有她给的解毒蛊虫,就算那些人要对他下毒使阴招,他也能凭借武力逃出生天。

暑热越发炽热,杜筠溪不敢多看这侯府里的一花一树,勉强镇定下来,抬起头去看走在前面的棠清珠。

直到走出侯府,坐上回府的马车,棠清珠才捂了捂热得发红的脸,凑过来,忍住羞意地问道:“嫂嫂,表哥真的没事吗?”

杜筠溪看着她,温和地说道:“没有性命之忧。其实他中的是两种毒,一种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长期导致。还有一种,是近期才中的毒,只不过刚才的场合,不方便说。我不想得罪世子。”

“两种毒?!”棠清珠当下也顾不得害羞了,直起身,诧异地看着她。

杜筠溪颔首,跟她对视着,车厢里几乎安静了下来。

棠清珠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并不是自己爱听的。杜筠溪问她:“清珠,你想知道吗?”

“为什么刚才不方便说?”即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棠清珠还是顶着一颗悬着的心,问了出来。

杜筠溪实话实话道:“因为那是一种催情的毒,用量适当,无伤大雅,一旦过度,便会像世子那般出现红疹的症状。他应当是用了大量的药,而且我把他的脉,虚弱悬浮,是放纵过度的结果。”

“……”棠清珠脸庞的血色褪尽,嘴唇都发白了,她怔怔地看着前方,显然难以置信,“表哥他洁身自好,府里连近身的侍女都没有,怎么可能……”

杜筠溪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她慢慢消化。一直回到棠府,棠清珠也还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她连告别都没跟杜筠溪好好说,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杜筠溪本来就没有抱着一次就让她看清顾信钦真面目的希望,她只不过是先埋下一颗种子,后续等待慢慢发芽。

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泽兰堂,谢阳韫正在和几个老嬷嬷一起收拾晾晒在厅堂的药材。杜筠溪连忙收敛心神,走过去帮忙,谢阳韫却让她先回竹苑:“英哥儿又不舒服了,现在正在竹苑休息,你去看看他。”

杜筠溪心里紧了一下,脚步加快,很快来到竹苑,棠安正守在门口,看到她回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几步迎上来,说道:“夫人,公子又不肯喝药了,您快进去看看。”

杜筠溪推开门进去,屋里关着窗,没有点灯,一片昏暗,青色纱帐后面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躺在里面。

扬长青确实很不舒服,这具身体常常这样,时不时地崩坏一下,连带着影响他的心情。他很想出去看看阿筠在外面做什么,最后却只能无力地躺在这里。

纱帘被轻轻撩起,杜筠溪出现在他眼前,她身上除了药香味,还多了其它味道,他不太喜欢。

杜筠溪看着躺在枕头上的棠公子,他的面容苍白,透着冰冷,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似乎要将生疏贯彻到底。

杜筠溪慢慢地坐在床沿,伸手握住他瘦削的手腕,细细地帮他诊脉。扬长青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想要抽回来,杜筠溪用了力,压着眉眼,说道:“别动。”

她说得温柔,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

随着诊脉的动作,她靠近了过来,身上的气息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纱帐内的小小天地之间。扬长青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竹香。

这抹竹香,在这个房间里无处不在,属于原先的主人。

她在外面,去见了“自己”。至少有过短暂的交集。

杜筠溪摸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脉象,很细微,却蕴含着生机。她想到清晨看到他练武的情形,内心不禁怦怦跳,为了更加确切地验证,她几乎是抓住了他整只手腕,心无旁骛地继续诊断。

扬长青已经坐了起来,他靠在床枕,目光随意一落,就能清晰地看到她如画的眉眼。

“棠公子,你最近可是得到了什么心决功法?这对你的心脉,大有裨益。”杜筠溪终于确认了,她抬起头,正对着他的视线。

扬长青知道瞒不过她,嗯了一声,也不多加解释。好在杜筠溪顾虑着分寸,没有刨根问底下去。她舒展眉眼,由衷地开心,还不忘叮嘱他:“棠公子,你每天要勤加练习,当然,也不要过度,量力而行。等你的心脉巩固,能承受进一步针灸治疗,我们就能开启新的诊疗形式。”

女郎这般说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她是真的在为棠公子而开心。

扬长青不太自在地别过脸,殊无笑意。紧接着,又听到她斟酌着用词,跟自己打商量:“阿青今天为了我,似乎得罪了北阳侯府的世子。他如今还和黛姑娘待在侯府,可否派谢大哥去看看情况?”

扬长青这才转过头,看着她:“你很担心他?”

杜筠溪觉得他的口气有点奇怪,说不上吃醋,倒是似乎有很多不甘心。

为了阿青的安危,她还是点头承认了:“他为了让我能进屋为顾世子诊脉,直接劈开了原本紧闭的房门。”

听不上不像是稳重矜贵的世家公子会干的事情。扬长青颇有种对方为了讨阿筠的欢心而豁出去的感觉。这本来应该是他自己做的,根本轮不到他来护着阿筠。

“他为了你这样做,你可有动心?”扬长青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空气僵硬地说道。

杜筠溪顿了一下,终于闻到了那么一丢丢的酸味。在那扇门劈开,她跟阿青对视上的时候,说内心毫无波澜,那当然未免有些违心。

更何况,在她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身边刚好有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君在,彼此知根知底,她曾经对阿青动过心的。

只是那动心宛如蜻蜓点水,不分明,紧接着便是师父一家的覆灭,她很快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跟阿青是绝无可能了。她不能连累他。

甚至可以说,杜筠溪就此变得更理智了,她不允许自己在调查出一个真相之前,纵容自己沉溺于情爱之中。

情爱,会让一个人有软肋。

杜筠溪温和地说道:“棠公子,我已经嫁给你了。”

说完,她看到对方忽然握紧了手指,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四周充满了酸酸涩涩的感觉。

扬长青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他侧过身,定定地看着她:“我说过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杜筠溪心里涌起了莫名的危机感,面前眉眼清润冷峻的贵公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对她做些什么。他在克制着。

“棠公子,你不要多想,我对你好,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杜筠溪索性顺着他的话,将自己的意思挑明了,“待事成,我们便能分道扬镳,你不必担心。”

扬长青胸口堵着什么,十分难受,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只好虚弱地躺回床上,说道:“他会没事的,不必派人去保护。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用。”

话虽是这么说,接下来的时间里,扬长青分明感受到她的不安与担忧。

那个人比自己更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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