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风对这种冷暴力,无法视而不见。

他双手锁住荼毗双肩,强迫她面对自己。

荼毗一样犟。

愣是顶着痛,一声不吭,头也不肯抬。

谢却风顺势把她揽在怀,去寻她的脸、寻她的唇。

荼毗不肯。

争执间,荼毗手里的筷子“啪”地落在桌上,翻跳几转,一根落了地,一根斜滑出去。

这一细微声音,让无声角力的两个人,都顿住了动作。

荼毗呆呆看着桌面,还是没有抬起头。

啪嗒啪嗒。

眼泪全部掉在碗里。

谢却风肩膀一垮,绷紧的弦松了下来。

她在乎他。

她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你别哭。”

谢却风卸了劲儿,“我那时浑不吝,只图有趣,待人无真心。”

荼毗抽抽鼻子。目光颤抖。

她的鹅肝……扁了……啊!

复又泪如雨下。

谢却风懒懒看着,坐姿不由端正了几分,“那时我都不认识你,你想开点。今日也是白菡清寻的我。”

“那也是师父的错。”

“为何?”谢却风奇了。

为何?

荼毗愤愤,白菡清,她一个厨子能有什么坏心思?给人做美食提修为,啊,她能有什么错?

要错也是谢却风这个花心大萝卜的错。

就他那个脑子,转得快,骗女人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跟年不年轻,成不成熟没半分关系。

谢却风,从来不是个缺桃花的人。

区别只在于他自己想不想。

荼毗从愤愤想到郁郁,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一声不吭,自去捡了地上的筷子,收拾好满桌狼藉。

全程,她依旧看也不看谢却风,自去床上歇着了。

背转身,面朝里躺。闭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

身后床铺轻微塌陷,荼毗便知是谢却风躺了过来。

果不其然,他的手探来,虚揽住她的腰,指节在她腰线上轻扣。

似安抚,似调.情。

“你话只说一半?为何?”

荼毗一听气笑了,他是什么反问型人格?

这笑意被他发觉,他立刻捏住她的腰,摩挲她腰上的软肉。

荼毗不怕痒。愣是不说话,重新冷着脸。

谢却风大没意思,“听说,腰怕痒的人,天生怕房中人。”

荼毗听这个说法新鲜,顶回去,“我不怕。”

“我怕啊……”

荼毗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谢却风带起来,坐到他腿上。后腰后背全被他揽托住。

她下意识往下躲,反被他用手上推,压得离他更近。

他轻轻垂眸,呼吸打在她眼睫,明明没吻她,却似描摹了无数遍。

我怕啊……

荼毗别过脸。

他这算什么意思?他怕痒,怕对象?

她还成坏人了?

荼毗的沉默再次激发了谢却风的疯狂。

他赌咒发誓,“我连白菡清的衣角都没碰。”

说话时,左胸口亮起红光。

荼毗震惊,竟然是噬心咒。撒谎便受锥心痛。

他为了点乐子,至于这样?

戏过了哈。

荼毗终于肯赏脸抬头看他。

谢却风勾唇,坏心思地把她抱紧,离自己更近。

鼻尖都轻对着鼻尖。

荼毗注视着他的双眼。

谢却风那双淡色的瞳,溢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仿佛只是这样盯着她瞧,就十分有趣。

荼毗蹙了蹙眉,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师父,喜欢主动给人当狗?”

谢却风压低身体,“也不是不行。”

荼毗没能激怒他,故意继续讥刺,“那师父……喜欢给我当狗?”

“喜欢。”他灼热的呼吸吻上她的面颊,“可惜,你不喜欢狗。”

这天聊不下去。

荼毗头大,他不是反问型人格吗?啊我请问呢?

荼毗深呼吸,她选择和他辩论,就是个错误。

谢却风得了趣味,“不生气了?逗你玩的。白菡清请我入画舫,是担心你的安危。正好你的好师弟来了,说寻到了你。

她一时兴起,做了一下午的菜,要我带回来给你。”

白菡清还说,等谢道藏好些,邀来尝尝她她研究的新菜。

这话,谢却风根本没带到。

他没兴趣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徒弟。

他一向讨厌,荼毗亲近白菡清,甚于亲近他;

白菡清的那些黑暗菜肴,荼毗也是照单全收。

弄得她们俩才是师徒一样。

荼毗猜不到谢却风还截了话,不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不曾错看了白菡清。

美丽动人的好厨子,能有什么错。

至于生不生谢却风的气……

荼毗一开始就没什么深究的心思。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

不深究。

不去深究谢却风受欢迎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花心大萝卜是这样的。

处处留情。

他能真认真?荼毗还真没看出来。

或许能让他认真的,也就只有林惊语的母亲了。

他的白月光……

他的桃花遍地开。

怎么……都不再与她相干。

她再也不会委屈了。

从阙玉京来接她那天,接了个空起。

唇角传来冰凉触感,荼毗眸光冷漠,偏过头拒绝了谢却风。

“师父,我身体还不舒服。”

谢却风有些失落,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抱着她,“我回凌虚山替你取些药回来。你先睡。”

“嗯。”

荼毗已经非常厌烦他。

等他走了,假装睡着的荼毗又起身出门,把昏迷这几天耽误的修炼任务补起来。

月色下,青衣身影挥剑,寂寥而决绝。

*

又过几日,是休赛日。

荼毗接到了藕花渡主白菡清的邀请函。

藕花渡主休赛日宴请,也搬出了个赛事主办方的态度。

白菡清邀她去小宴,品鉴她新研究的菜色。

荼毗看完邀请函,默默把第二天的修炼任务加到当天来,练剑次数翻了番。

紧赶慢赶练完了,她又收拾自己,沐浴、换了身烟灰色襦裙,这才出发去找白菡清。

宴席设在藕花渡,荼毗凭邀请函里的传送阵,直达藕花渡。

闭眼睁眼再落地时,荼毗只闻得扑鼻清香,空气醒人,整个脑子都被新鲜的空气冲刷了一遍。

荼毗发现自己正立在某座岛屿上。

举目四望,藕花接连成片,接天连叶舒展,似酒盏盛露珠。

湖面广阔到看不见边际,各色小岛屿星星点点,飞鸟从青空掠过,高高低低,往水中俯冲捉鱼。

有野鸭成群,停在岛屿上嘎嘎聊天。

莲叶间,无数小舟穿水而过,有跳水采莲子的,有举壶品酒的,还有撑着雨篷垂钓的。

各得其乐。

荼毗瞧了,只觉身心舒爽,暂忘烦忧。

藕花渡盛宴,素来是各家修行者爱赴之宴。

有美景,美酒,美食,美人。

终年如此,温度适宜,不受四季影响。

傻子才不来。

对了,谢却风是那个傻子。

荼毗顺带骂了句谢却风,而后看到自己脚下的这座岛屿旁,停靠着香烟袅袅、垂花落金缕的画舫,这一看就是白菡清专用的那一座。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甲板上放下舷梯,直通荼毗跟前。

高挑清冷仙,小跑着过来,一把搂住荼毗。

“小兔子来了,给我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白菡清将荼毗上看下看,捏捏腰,揉揉脸。

在她准备徒手丈量荼毗的大腿围时,荼毗适时制止了她。

荼毗小心翼翼道:“白白,前些天那个鹅肝……嘶溜……”

白菡清满面含笑,“我就猜你爱吃那个,来,后厨我给你现做。”

白菡清边说边挽着荼毗往船上拖,荼毗面露为难,终究是咽了口口水,屈服了。

荼毗跟着来到画舫上。

画舫的厨房面积极广,占了一二整整两层,荼毗路过下层,隔窗看见高髻仙娥穿梭来往,摆盘侍菜,无声而高效。

这是在为今天的宴席,提前备菜了。

白菡清毫不停留,半拖半搂着荼毗,直接去了上层。

那是白菡清自己的私厨,一般不许人打扰。

到了地方,白菡清唤了弟子来,去现捉鹅,去酒窖里取上一季酿的葡萄酒。

“白白,我有什么能帮你打打下手的吗?”

“嗐,客气什么,你就是太懂事了。谢却风那混球可真好命,有你这么好的徒弟。”白菡清又羡慕又愤恨,只对荼毗道,“你什么都不用干,坐着,我看着赏心悦目的,做菜更好吃。”

荼毗只听见最后一句了,真就端坐在储物箱上,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得像听课的学生。

很快,藕花渡弟子送来了食材。

白菡清屏退他人,自己换上厨装,挽起袖子,戴好帽子压好碎发,清洁双手,开始制作菜肴。她刀功娴熟,做起菜,有条不紊,神情也郑重。

仿佛每一道菜,对她来说都是神圣的。

白菡清下厨,一般静默专注。

荼毗在时,例外。

还是白菡清主动闲聊。

“你前些天掉坑里,把你师父急的,比试场地都砸了大半。”

荼毗道:“怪我,摔在坑里睡过去了。”

“你有什么错,错也是谢却风那玩意儿的错。”

荼毗低低笑起来,笑得白菡清见之恍惚,差点切到了手。

白菡清定定神,“听说比试你输了一场,不怕,我给你加餐。在我这吃上十天,包管你修为更上一层楼。”

荼毗目露神往,还是抑制住了。

“谢谢白白,我还是勤修好了。”

食灵药灵菜,以提升修为实为,确实是一条捷径。

不过,若是落败,走捷径的也容易心境不稳,境界大跌。那时需要更多的灵药灵菜去补充,对食修来说,食修压力也很大。

荼毗无意走捷径,她自认不是什么好运气的人。

荼毗更无意给白菡清增加负担。

“你啊,就是太较真。”白菡清无奈,“别灰心,那个祝东风,强中手,你输了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荼毗听了,久久不语。

她被师弟发现后,凭着仅剩不多的梦中回忆,去找了许多现实都细节。

寻来寻去,荼毗查了,没有“李希夷”这么个人——在所有典籍名录上,都没有这个人。

看上去,“李希夷”只是她在梦中杜撰出来的人。可梦境残留的情绪长久未消褪,荼毗钻牛角尖,想着想着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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