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雪十二岁落下寒症,难以根治,连誉满天下的小医仙来看过,都暂时没有办法,只能调养。

容谨那段时日受伤昏迷,等顾江雪后来寒症发作才知道。

其余人告诉他,是顾江雪不小心出了岔子。

寒症,寒症……容谨倏地睁大眼。

“死水,”他想到什么,“是死水?”

容谨踉跄着后退两步,他迫切地用视线去捉顾江雪,眼中满是茫然:“救我的不是长老吗?”

顾江雪侧过脸,不答。

当初如果等着长老去救,容谨早就凉透了。

容谨被困在死水另一端,死水是天下至寒之物,水面上御不了剑或法宝,将灵力运转到极致,勉强能在水面行走,但也得注意避开随时掀起的浪涛。

死水带寒毒,顾江雪一路踏过去,又背着容谨过来,期间没让容谨沾到一点死水,倒是自己被寒气侵蚀,落地就倒下了。

寒症发作的时候是真冷啊。

不仅自己冷,靠近他的人也会被冻伤。

最开始,顾家主和夫人搂着他,给他灌输灵力,顾江雪看着他们皮肤被冻得通红甚至泛起青紫,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人靠近。

自个儿还难受着,就先操心起别人来。

但凡谁要靠近,他就耍赖闹将,扬言谁来谁哭。

但楼映台不吃这套。

他强硬地把顾江雪搂过,扣着手腕就送灵力,无情地说:“不许哭。”

顾江雪冷到发抖,但心跟嘴都还要强,心说你还能管住我?张嘴作势就要假哭。

就听楼映台冷丝丝威胁:“你敢哭,我也哭。”

顾江雪的表情立时被吓了回去。

他本来就裹成圆滚滚一团,桃花眼愣愣瞪大,整个人都变成了团受惊的兔子。

楼映台把他脑袋给摁下去。

顾江雪:楼映台学他那样哭……那得是个什么场面?

其实他有点想看,但,还是惊悚多一点。

顾江雪又打了个寒颤,裹紧小被子,老老实实被楼映台拿捏住了。

门外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小楼拿他最有办法。

那时候容谨也在门外,瞧着顾江雪在楼映台灵力中稍微好转些的苍白脸色,也在暗暗揪心。

可原来,原来是为了救他才落了寒症吗?

以顾江雪的做派,是怕他难受,所以让其余人都瞒着他?

容谨失魂落魄:“江雪……”

“别,你别。”顾江雪后退两步,“你护过我,我救过你,我们两清,从此以后各走各路,谁也不欠谁。”

他现在有要做的事,有在乎的人,精力就那么多,半点不想分给无关紧要的人。

顾江雪拽了拽楼映台的袖子:“我的事做完了,咱们走呗?”

楼映台眸子里还森森,眼刀无差别刮到了顾江雪身上。

顾江雪还努力对他笑了笑。

楼映台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顾江雪连忙跟上。

容谨猛地抬手,似乎想来抓住什么,但他迈出的脚步被钉在原地,最后,他颓然放下了空空如也的手。

那次顾江雪骨断后,容谨偷偷去递过治疗符箓。

符箓只要拍上去,一点骨折,眨眼就能好。

但顾江雪没接。

他以为顾江雪只是生气了,在埋怨他,于是忐忑地补救,想求他原谅。

可原来顾江雪只是把他放下了,把他……抛弃了。

迟来的补救比草贱,顾江雪不要师兄了。

仅此而已。

*

顾江雪随手把傩面和巫服扔在了路边,绞尽脑汁想着这次要怎么哄人。

楼映台方才把陈年旧事掀开,顾江雪能明白他的用意。

无非是想让容谨闭嘴,瞒下顾江雪对三个弟子动手的事。

虽然顾江雪不怕被找麻烦,但能清净自然还是清净更好。

楼映台在为他着想,他知道。

因此心头又忐忑,又有点隐秘的欢喜——看,世上还有人真心对他好。

顾江雪还没开口,沉默一路的楼映台突然停下了脚步。

顾江雪也跟着急停。

“顾江雪。”楼映台叫他名字,一字一顿,“你又骗我。”

这个“又”字非常灵性。

眼下绝不是插科打诨的好时机,因为顾江雪在楼映台的嗓音里听出了沉甸甸的疲惫。

还有懊悔。

并且这些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楼映台自己去的。

他在自责?

顾江雪是真的慌了:“我……”

“你说你在顾家,并无大碍。”

今日这三个弟子,顾江雪报复的原因是他们在外对顾江雪动手,而容谨说,他们在顾家也欺辱过顾江雪。

楼映台去顾家见顾江雪,他避而不见,传音时就说忙着呢,还半真半假抱怨,说顾迟挑了些困难的活儿给他做,幸好他厉害,问题不大。

就好像他在顾家受到的刁难仅限于此,再无别的大事。

他真是信了顾江雪的鬼话。

楼映台握着剑柄的手骨喀喀作响,活像要被生生捏断了。

顾江雪惊呼起来:“手!楼映台!”

楼映台低头,发现因为用力过狠,掌心直接被磨出了血。

顾江雪连忙想抓过他的手疗伤,但楼映台死死扣着五指,没让顾江雪掰动。

“我错了。”顾江雪焦急得不行,“先让我给你疗伤。”

他看不得楼映台受伤,尤其还是自伤,心脏冒尖儿的疼,比自己挨了刀还疼。

楼映台手指却仍旧没有松开,他面无表情,好像流的不是自己的血。

顾江雪来按他手指,楼映台指尖掐得泛白,用了力,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难捱的胶着间,楼映台没放过顾江雪面上丝毫神色,将他所有表情收在眼底,看顾江雪当真慌乱,他唇线绷紧。

楼映台决定再给顾江雪一个机会:“顾家众人对你,还做过些什么?”

门下弟子能这么嚣张,要么是顾迟默许,甚至可能有顾迟亲自动过手。

顾江雪手一顿,这次他终于没再胡扯,谨慎开口:“的确不止我曾说过的那些……但是你也明白,我跟顾迟,跟顾家,终究得我们自己解。”

顾江雪与顾迟的人生、顾家夫妇二人的自责跟煎熬,只有身在局中的他们能懂,没人能与他们四人感同身受。

旁人不便插手,楼映台也不行。

楼映台自己也明白。

他只是顾江雪前未婚夫,并非真家人,作废的关系,如今有谁认呢。

楼映台眸光沉沉,又静静看了顾江雪一会儿,慢慢松开了僵持的手。

顾江雪赶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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