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远甫一睁眼,只感到咽喉处一阵火烧的刺痛。这股痛楚自他昏睡前就发作,而今似乎更从喉间处一直向下烧到心口,血液中有股炽热和燥意伺机而动。

他抿唇,努力咽下这种不适,继而半眯着眼,吃力地适应起满室明亮的烛火。

是不熟悉的屋梁、陈设。如果不是袖间那股熟悉的力道和淡淡的丹桂香,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那是一个很长、很久的噩梦。

裹着一层层厚重纱布的手沿着软和又厚实的被褥摸索着,他不出意外地挪蹭到那人手边。这几天里对方揪着他的衣袖死不松手,成了寂寥寒夜里唯一的踏实和温柔。

梦里一片漆黑,填满了潮湿和痛苦。江南七月的骤雨不歇,氤氲的水汽把人的心坠得很沉,唯有她的指尖又轻又软地握着他。

他阖着眼,很轻很轻地叹气。

过了不知多久,忽听到满室灯花“噗”地一响炸开,旋即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地。

徐知远循声去看,不由失笑。

她睡觉太不安稳,转眼的功夫就踢开了小半边的被子。屋里烧着热炕,榻上又宽敞又舒服,但宁瑶睡着睡着就倒向他这一侧,慢慢地蜷成了一团。

徐知远看她睡得费劲,忍不住地想挣开手替她把被子盖上。孰料他的手才掰开一点点缝,对方就毫不留情地拍了他一爪子,显然十分不悦。

她睡熟了的眉睫像蝶翼一样翕动着,似乎挣扎间就要醒来,徐知远不敢再动,便借着这力道,轻轻侧过身来注视着她。

几天不见,宁瑶有点消瘦。

烛火温柔地倾在她脸上,容色像玉一样温柔。徐知远的视线小心地从她乌发雪肤逡巡到柔腻的脖颈,直到发觉全无伤痕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应该没有受伤,他想。

这样一来,那天来救他的人……大约只是错觉而已。

完全昏倒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更有一种感觉——会不会是阿瑶来了?明知她有力自保,也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受伤?

然而事实恰恰证明,或许只是梦境光怪陆离,带给他的一点遐思和错觉。

这几天他几乎被困在一众千奇百怪的梦里,记忆如碎片一样困住他的思绪,又把他湮没在无数个没有因果的瞬间里——

阿娘在四月的春光里朝他笑;徐家人把他接走后为他办的盛大家宴上,端到他面前的却是一盏萝卜羹。

江南七月的大雨倾盆,他从狗洞里摸爬着出来,却只看见幼时居住的村落短短数日杳无人烟、一片死寂。

少年在雨里磕磕绊绊地跑着,在泥泞的道上摔了很多下。他半个手掌和膝盖都几乎擦破了皮,只露出深可见骨的新痕,而暗红的血凝在粉色的新肉上,又被暴雨狠狠地冲刷下去。

他如同游魂一样走在街上,不感到疼,只觉得心里难以抽离的难受。

何为生离?何为死别呢?

倏尔一道电闪雷鸣,白光如虹斩破夜空。他以为自己魂无归处,却有一道红色衣袍迎着风雪翻飞而来——

有人很急切地问,同朦朦胧胧间,另一道声音相叠:“呆子,你疼吗?”

他就被这一声拉回了人间。

回忆寸寸地凌迟着他,徐知远不敢再闭上眼,只好低下眉来认真地看两人交叠的衣袖。

他思绪恍恍惚惚地飘了很远,猜这应该是阿瑶的屋子,又猜自己没正经身份,她怎么会让他满身鲜血地住进来……

想了很久,直到清冽的丹桂香扑了他一鼻尖,某人的手不假思索地从他手腕上一直摸到小臂,摸出他脊背一身的鸡皮疙瘩和血液里难以忍受的躁动。

回神,身旁的人已经睁开了眼,杏眸带一点刚睡醒的如雾水色,怔松地看着他。

准确来说,宁瑶是被他盯醒的。

习武之人五感灵敏,她本来也只是一时睡意倒了下去,半梦半醒间忽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掰开,她握紧,他反而还不领情,直到她不悦地呼了一爪子上去,对方才悻悻地偃旗息鼓。

然而现在谁会进她的闺房,扒拉她的手?她心里生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推测。

宁瑶抓住时机睁开眼,徐知远还在和他的袖子斗智斗勇。倏尔抬眸时,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带了一点惊喜,又含蓄地被掩在其他情绪下。

她没他那么矫情,见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喊人。

“待月,待月。”

此时夜半时分,她不好叫得太大声,不过待月一直在屋边的茶房里小憩,闻声探出一个脑袋:“小姐,怎么了?”

宁瑶快步走到屋前,低声道:“今夜王御医不当值,你去把人请来。”

先前找到人时,待月领着她的牌子入宫求医,就是这位王太医来看的。如今人醒了,自然也是找这位医师更为合宜。

待月应了一声,猜到是屋里躺了两三天的人终于醒了,不禁也松了口气,笑呵呵道:“好,那郡主等等我。”

这人醒不醒的两说,但郡主再这么守着,就吃不消了。

她话里明显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宁瑶忍不住别了她一眼,自己却笑出来。

人醒了,前头那些事就可以清算了。她一脸轻松:“影卫那边差不多可以停了,范三……”

小娘子眉如远山,琉璃一样剔透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说话间只是轻轻一压,声音冷冷道:“那天的事,我亲自来审。”

待月点点头:“大理寺都知道的,这些天范三公子为了见郡主在清肠肚,您去时应该刚刚正好。”

清肠肚,多么婉转的说辞。苏从霄和范飞光自认技高一筹,有点权力便傲慢跋扈。

然而天下折磨人的功夫,又哪里有宫中多呢?

怎么看,都是大理寺依律行事。

徐知远晕了几天,范飞光也饿了几天。让一个富贵度日、脑满肠肥的人每天灌几剂开胃的药,硬生生地饿上数天,那股抓心挠肝的痛苦和心头的百般恐惧,恐怕不比徐公子当日好多少了。

待月听见房里有些噼里啪啦的动静,抬眸时,只见小郡主紧皱的眉宇就忽然平和起来:“不说这些,我先回屋看看。”

她嘴角噙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孩童找回心爱的糖果一样高兴。待月暗自吁了口气,默默地领命走了。

她想想这几日那位始作俑者已经饿得神智不清,还连声咒骂着徐公子不得好死,不觉好笑,又觉得他这个德行,实在是应得的。

聪明点的人,这会儿就应该拜佛烧香盼着那位公子点好,免得贵人一怒,伏尸百万不行,让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却是轻而易举。

虽说郡主脾性好,但王爷和圣上知道后…苏范两家,只怕很难脱身呐。

宁瑶带一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雀跃回房,转眼就看见他强撑起半身,摸索着去够茶杯。

他原本瓷白如玉的手被冻得紫红,她搽了最好的药膏,又一层一层地给他裹得严严实实,此刻手指头像田间的萝卜一样,看得让人心里一酸。

如果不是那天…他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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