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难为你姐姐了。”王夫人轻轻拍了拍迎春脊背,对探春说道。

“你不要因为这事心里有负担,待她走了,我再挑个好的丫鬟给你。”王夫人柔声安慰迎春。迎春便点头应下了。

探春一直送王夫人回到屋子,她还关心着司棋的事,便问道“母亲想怎么处理司棋的事情?”

王夫人对探春也不遮掩,直言道“你还小,本来不应该掺和这种事。我方才那样做也是考虑了大太太和迎春的脸面。明天随便指个人,就说司棋是帮朋友做的,再将她打发出去也就罢了。毕竟闹大了面上都不好看,这事可大可小,还是不要闹大了。”

“咱们家的下人都精明得很,只怕随便指个人,他们也不相信,到时又有流言了。”探春说罢,见王夫人正思考,便补充道。

“司棋那样表现,也是模棱两可。不如就说她是为二哥哥做的鞋袜,下人们听了也信服。我们姐妹间,经常互相帮着做针线,这也是常事,连老太太都知道的,其他人更不敢议论这事了。”

王夫人想了想,便笑道“你为了保全迎春的脸面,连自己哥哥都拿来顶罪了吗?”说罢,又在探春额头点了点。

探春也知道王夫人是与自己开玩笑,便道“阖府谁不知道二哥哥这样脾性呢?他若是知道自己可以帮到二姐姐和司棋,肯定一百个愿意!”

王夫人也点点头,说道“这也是个好办法,一则你二姐姐面上过得去,大太太也不会责骂她。二则也将这事轻巧地处理了,不会再闹起什么闲话。”

探春拍手笑道“母亲英明果断,说得太有道理了!”说罢又靠在王夫人怀里,不住撒娇。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说反话?”王夫人笑道“是不是和你父亲学的,故意逗你老娘来了!”

探春抿嘴一笑,又道“也许是耳濡目染吧!”

王夫人听了,轻轻拍了一下探春脑袋,说道“玩笑归玩笑,只是司棋那丫头却留不得了。咱们这样人家最是看重名节。你年纪虽小,本不该与你说这个。只是如今你管家了,难免以后不遇到什么事,提前告诉你了,你也能早早留心。”

探春便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

王夫人摸了摸探春脸颊,又笑说“你自小就聪慧懂事,如今大了做事又更精明周到,真是一点心都不让我操的···”

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可怜你二姐姐,这样的性子,以后若是出了阁,怕更艰难啊!”王夫人说罢,不免担忧迎春的未来。

探春便道“母亲不要担心,二姐姐那边我和姐妹们会劝劝她的。”便也抚摸着王夫人脊背,想要安慰母亲。

王夫人又想到贾政先前说的不想让姑娘们嫁人的话,此时细想想,她自己也是难过。

好好的姑娘们,无忧无虑长大,都是父母长辈千娇万宠的,待嫁了人又哪有一天顺心的日子好过呢?而迎春,显然是王夫人最先担心的。

想到这里,王夫人又摸摸探春脸颊,说道“你们平时和二姐姐在一起时,多宽慰她,让她换换性子也好,如今这样的确有些太软弱了。”探春很是乖巧的点头答应了。

探春从王夫人处离开,先去看了看迎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宝玉黛玉正和迎春一处坐着说话呢。

“三妹妹来了!”宝玉笑着招呼道。

此时黛玉也问道“和舅妈商量好了吗?”

探春笑了笑,打趣道“你们怎么这么快?”

宝玉笑道“那会儿我们和母亲都在老太太那里,你让侍书过来找母亲,林妹妹就猜到肯定出事了。”

“林姐姐好聪明!”探春在黛玉脸颊点了一下。

探春笑罢,又对迎春说道“二姐姐不要担心,太太方才吩咐过了,事情已经压下去了。”

迎春听罢,也惊道“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你别哄我了···”说罢,自己又叹了口气。

“二姐姐别急,听三妹妹怎么说。”黛玉手抚着迎春脊背,安慰道。

探春道“本来太太很严肃的,后来说为了面上好看,就随便找个理由压下去,再将司棋打发了。只是多亏了一个人帮忙,才能这么顺利解决此事···”话说一半,故意止住,笑看姐妹们。

“不要卖关子了,看二姐姐多着急呢!”宝玉催促道。

黛玉想了想不自觉笑出了声,又故意问道“三妹妹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探春摇头晃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手指着宝玉。

“我都没有过去,怎么帮忙呢?”宝玉不解便问。

“这个呆子!”黛玉又在宝玉手臂点了点,笑说“三妹妹应该是让司棋谎称是为你做的鞋袜,这不就两边都没事了吗?”

宝玉拍手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反正你们的丫鬟平时也都为我做过一些东西,就推说司棋是为我做的,任何人听了都要信的!”

“二姐姐这下不用担心了吧!”探春也揽着迎春肩膀,笑说。

“谢谢三妹妹和宝玉帮我。”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宝玉忽又问道“司棋还能留下吗?”

探春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方才一直不肯解释,我猜应该是有些什么的。所以我也没敢在母亲那里担保,毕竟这事关系重大,若日后传出去了恐怕连父亲都要责怪的。母亲说过几日找个由头,推脱司棋病了或是其他的,将她打发到其他地方。”

“没有余地了吗?”宝玉追问道。

“一会儿咱们去向司棋私下问一问,只是我怕···”探春也没说下去。

宝玉又叹道“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却要将她打发出去,离了这里,她又有什么去处呢?怕是要随意配人了···”

黛玉却道“她虽可怜,只是毕竟也做了不妥当的事情。舅妈这样处理正是为了大家着想,你也不要这样说了。”

迎春此时也叹道“各人的命只好各人受着,旁人再是帮忙也顶不了大用处!”

“方才太太还让我们宽慰你,姐姐怎么又说这样丧气话?”探春劝道。

迎春便摇摇头,不说话了。

宝玉忽然拍手道“我有个好主意!”

“一惊一乍的,直说就是了。”黛玉瞪了宝玉一眼,说道。

宝玉笑说“宝姐姐在扬州的丝织厂不是聘用了许多织娘吗?不如让司棋去宝姐姐那里做事如何?”

黛玉轻轻摇摇头叹道“她应该不会同意的,她的家人都在这里呢。”

探春却说“也许是个好主意也说不定呢?咱们可以先得了宝姐姐同意,再去和司棋说。这样总比被她父母配人要好得多了。”

“二姐姐,你觉得呢?”探春又问迎春。

迎春也点了点头,说道“她毕竟服侍我一场,我可以拿钱帮她赎身的。”

“就这么办,咱们先去找宝姐姐,再去找司棋!”宝玉道。

她们来到宝钗处,又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说罢,齐齐等着宝钗的反应。

宝钗笑了笑,便道“半日不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又要来算计我了?”

探春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便道“求宝姐姐帮帮忙吧!”说罢,很是诚恳地看着宝钗。

迎春倒有些不好意思求宝钗,神情有些尴尬。

宝钗看出迎春的为难,也不好再开玩笑,便道“先去看看司棋吧,待看了她我再决定。”

姐妹们都知道宝钗是个周到人,她也不会轻易揽这件麻烦事,几个人又去找了司棋。

司棋倒没有受苦,只是被关在柴房里。她见了这么多小姐突然都来这里,却有些慌张。

探春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的事我们都替你瞒下来了,太太也不会如何罚你,你不用担心了。”

司棋听了,又是下跪又是感激。

探春又问“只是你箱子里的鞋袜是谁的,现在可以明说了吗?”

司棋犹豫了一下,便轻声道“是我姑表兄弟的。”

“你可知私相授受这是大忌?”探春又问。

司棋也满脸后悔,说道“我们自小有些情意,他给我鞋袜也是为了平日有个念想···”

探春听了,反倒不好意思问了。

此时宝钗却轻声说道“你们之间可有···?”话说了一半,便看着司棋。司棋听懂了,连忙摇头,解释道“断然不敢的!”

宝钗便没有再问。

宝玉见状,便说道

“太太是不能留你的了。二姐姐说她可以赎了你。我们怕你没有去处,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宝姐姐在扬州的丝织厂做事呢?”

司棋听罢,也很感念她们的善心,便向迎春磕了头,流着眼泪说道“是我辜负了姑娘待我的情意···”

说罢,又对宝钗说道“也多谢几位姑娘怜惜我,只是我若成了自由身,也舍不下这里的家人···”

宝钗自然知道司棋所说其实是舍不下表弟,也不勉强,说道“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你们小姐不方便的话,再来找我也可以的。”

“你日后出去了,便好好过日子吧!咱们主仆情分也就到这里了···”迎春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出了门,再没回头看过。

过了几日,王夫人借口说司棋身体不好,便将她送回家里养病。迎春趁机向邢夫人和王夫人求了情,说司棋病中难好,她愿意为司棋赎了身,希望借此让她好起来。邢夫人也没有什么阻拦,很是大度的同意了。

王嬷嬷好几天都不敢各处乱窜,也是安分了几日。只是她看并无风波,就又放开了胆子。

探春刚一解决完迎春的事情,就在一个晚上突然检查了各处门房,果然查到了二十多个聚众赌博的,其中为首的便有一个王嬷嬷。

王嬷嬷又是和探春求情,又搬出迎春来,只是探春都没有再容情。并将这事禀告了贾母与王夫人。这二人管家多年,自然知道下人们晚间饮酒赌钱的危害,因此都认为应当从严处理。

贾母更是当着众人对探春放权,说道“三小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这些婆子媳妇们,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胡混起来!我们府里最是容不得守夜的人吃酒赌钱的!你们只以为三小姐年纪轻,大奶奶又慈悲,她们管了家你们就要翻了天去!再不要有这种妄想!”

贾母说到生气处又道“我经历的多了,自然容不下这些人!这次一定要将他们都处理了,才能彻底压下这种风气!”鸳鸯见贾母生气,连忙又是搀扶又是抚着脊背为贾母顺气。

王夫人连忙起身说道“老太太不要生气,都是我的过错。”邢夫人也起身恭敬立着。

贾母叹口气坐了下来,说道“家里下人多了,你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怪你。”说罢,示意王夫人和邢夫人坐下。

“以前凤丫头在时,她年纪轻,精神足,便能料理的齐全。如今探春为你帮忙,她虽小,但论才干,也不输给凤丫头。”贾母说到王熙凤,颇有几分怀念,又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多为你们太太操操心,我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贾母又对李纨和探春说道。

“老祖宗,还有我呢!”宝玉见贾母略微消了气,也来凑趣。

贾母将宝玉搂在怀里,笑道“你一个少爷,掺和这些事做什么?”

此时黛玉走到贾母神情,端了果盘,也笑道“老太太忘了我,我也可以帮忙做点事的!”

贾母拿了一颗樱桃吃了,又揽过黛玉,笑道“黛玉也是好的,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好的!”说罢,又笑了起来。

此时王夫人与邢夫人却相视一笑,随后都坐下了。贾母生气,她们两个做儿媳的都要提心吊胆。

“老太太又消气了。”王夫人在邢夫人耳畔说道。邢夫人便笑着点点头。

王夫人一贯看待邢夫人与大房的下人,心里并无二意。又因为她自己是弟媳,因此平时也很是尊重邢夫人这位大嫂的意见。

邢夫人和贾赦虽然心里不满贾母对二房的偏爱,只是明面上也不能过火,大家维持表面的和气就很好了。之前邢夫人对王熙凤却颇为不满,认为她风头又盛又得贾母宠爱,很是不以为意。

况且王熙凤本是大房的媳妇,却在二房管家,人又极张扬,邢夫人就很不满意。现如今,王熙凤不在了,二房又只是几个姑娘打理家事,邢夫人便没那么多怨气了。

邢夫人在家里事情上说不上话,贾赦对银钱又把控得很严,因此她也觉得自己存在感很低。

邢夫人喜欢钱和权,喜欢众星捧月,被重视的感觉。她得不到很多钱,只能在地位比她低的人面前找回一点体面。幸好贾政王夫人和子孙辈对邢夫人面上都很恭敬,邢夫人才感觉自己的腰杆可以挺得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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