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边明显沉默。

心跳节拍增强,她等待着那个答案。她知道江悯不会拒绝,虽然他答应得也挺勉强,这个勉强程度可以用这长达五秒的沉默时间来衡量:“发位置。”

奚元得逞笑笑,他道:“少来。”

——少来。

“江悯,你好装。你和以前那会儿,”她顿一顿,指的是刚进小说里那会儿,直接说出来似乎有些怪,毕竟是超出常理的事,但这么说江悯一定懂,“……你和以前那会儿,还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装。”

只是这么一停顿,她这句话原本的气势大大减弱。

听起来江悯不在外面,大概在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对她这番话不予置评,他说:“二十分钟之后到。”

奚元又从戴妃包包里摸出小镜子、粉底与唇釉,略微补一补妆,看看镜中那张无论在哪儿都能大杀四方的脸,相当满意。何况她又回到了风华正茂的二十三岁。

忽然想到在小说里的最后一段时间,她一直浑浑噩噩。那时的确没有记忆,但后来清醒时它们都回来了;那时的行为也不像自己的,她竟然会由衷夸赞向江悯搭讪的女孩。但她记忆最深刻的是江悯温柔的声音:“谁说这话都不该你说吧,奚元?你在国内可是一线明星,你知不知道?”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比见到任何人时都惊艳一万倍。”

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也是,当时的情境和现在实在不同。但光是想到那些话,奚元就忍不住笑。她现在真和思春少女没两样了。

她再次认真地看着镜子中自己面容,是微醺感没错。确保再没有任何瑕疵,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小镜子,坐位置上发呆,营造出喝断片的感觉。也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等待着家长来接自己放学。

江悯时间挺准。

进了清吧,他没多逗留,找到奚元后直接拍拍她后肩。

奚元没看见江悯来,坐在那儿都快睡过去,还以为是哪个变态觊觎她容貌公然揩油,吓得一激灵。

“这么敏感?”

她向后仰起头,看见江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满满的嘲笑。

“不然呢?”她拿起包包,愤愤不平起身,“我怎么知道是你?难道江老板那么大方,可以随便给别人摸吗?”

这么一说,她倒有点燥热。

难道她现在正处于什么特殊时期,是身上的什么激素突然分泌过多么。

她随江悯离开清吧,上车。

坐上副驾,她铿锵有力地说出四个字:“我,不,回,家。”

江悯看她一眼。

她又暗暗用手卷裙摆:“我总不能这么晚喝得醉醺醺回家吧,那不得被我妈骂死?而且我已经提前和她说了,我今晚住朋友家,不回去。”

江悯启动车,又看她一眼:“你提前和你母亲说好在朋友家住,然后在外面喝了酒,二十分钟前突然给我打电话?”

这不就说明一切都是她谋划好的。

奚元反应很快:“是啊,本来就是那么计划的,在我朋友家住,然后和她出来小酌几杯。只是我朋友突然有事,被她男朋友给叫走了,想出去过个夜,我有点郁闷,不小心又喝了几杯喝多了,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她当然知道江悯会一眼看破她在胡说八道。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心虚地看一眼江悯,他开车开得专心,但笑不语。

装吧,你就使劲装吧。奚元在心里默默想。

反正她今天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而她可能确实喝多了酒,在车上坐着,慢慢昏沉起来,于是闭上眼小睡片刻。再醒是被江悯给叫醒的,她看着熟悉的停车场,有些恍惚。

眼前情景和之前小说里一模一样。

是江悯那座位于北城的公寓,连同停车场的停车位位置都相同。她看向江悯,不可置信,他说:“走吧。”

乘电梯进公寓内部,黑白灰三色的轻奢风格,门口鞋柜上专用来放置车钥匙的小盒子、香薰……她曾在这里格外留意过的细节,她曾在这里生活过所熟悉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与之前一样。

她站在门口,面对眼前景象,呆住。只是这里还没有留下她任何痕迹,包括后来她与江悯去购置的两双专属于她的拖鞋,分别适合夏季与冬季穿。

就像上天给他们开了个小小玩笑,拨转了控制时间的旋钮,将一切都转回原点,除了为他们两留下的记忆。

江悯站在她身后,没有催她。

任她慢慢反应。她轻轻问:“江悯,你还想和我过这样的生活吗?”

他说:“想。”

“好吧,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就比如今天,她哪怕出来留宿一晚,也要经过一番精心酝酿才能应付过家人与钟瑶。

并且才从上一个世界回到现实,周围的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他们心里都还是乱,所以奚元挺知足,这样还能和江悯见几面、相处一段时间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些能和小说里重合上的细节都让她动容。

还有江悯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先随便穿一双拖鞋喔。”

她弯下腰,从鞋柜里拿了双灰色的一次性拖鞋,拆开。江悯也进了屋:“哪天一起抽空去逛个超市吧。”

“好。”

“哎,等等,那你的意思是……”奚元边穿拖鞋边思考,知道江悯指的是届时去超市买两双专属于她的拖鞋,或许还有其他她所能用到的生活物品,而这是不是就意味,他默认她会隔三差五来住一下下。江悯说:“但下次提前和我说。”

“喔,好。”

“你现在是有准未婚夫的人。”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奚元懵懵地看向他。

她都忘了。

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他瞥她一眼,似乎不太有好气,向屋里走去。奚元摇摇头,没有说。

她知道说了江悯一定会生气。

她想说:看来你对这件事很耿耿于怀嘛,你是不是一直在吃醋?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然后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想起曾经的自己。

曾经那个在江悯眼皮底下偷偷摸摸想拿他手机,想解锁,想打听他未婚妻的自己……

他那时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可自己的心快被折磨得不行。

“好了好了,我一身酒气,我先去洗个澡。”

“饿不饿?”江悯问着,向厨房走去,“要是没记错,冰箱里还有些东西。”

“等凌晨吃吧。”奚元说,“等凌晨累的时候吃。”

说完她娇俏一笑,经过酒柜时,顺手挑了瓶葡萄酒,再拿走酒柜里开瓶器。

没一会儿,江悯坐沙发上玩手机,就听浴室里传来奚元叫他的声音。他应一声,问她:“怎么?”奚元不答,只是喊他:“江悯,你过来一下!帮个忙。”

浴室门推开。

尚未来得及反应,江悯看见奚元站在满浴缸热水里,酮体雪白,披散下来的长卷发瀑布般柔软。她喊:“Surprise!”

“砰”一声,她娴熟将一瓶红酒起开,一眯眼,葡萄红色的酒液从她头顶淋下,与白嫩肌肤形成很鲜明视觉冲击。

瓶子里的酒还剩个底,她举向他:“来,别浪费了。”

“……”

这一刻再无所谓什么现实与克制,仿佛又回到以前,她就是他最爱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女孩。

无关什么烂俗的失忆梗,无关他亲身经历她死过一次,无关那孤独的只剩下黑白二色的一年,无关这个世界里现实的家人与朋友,无关她那什么未婚夫……

他关上身后的门,接过那瓶酒,一饮而尽。握住奚元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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