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到了最后,气氛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慢慢拐了个弯,变成宾主尽欢。

也不是谁先低头。

是桌上有酒,桌边人有故事。

迟了了爱品酒,林苹苹爱旅游,两人没事就满世界跑。

迟了了说起某年某庄的某一桶,话还没落完,裴与驰就把年份、气候、醒酒时间顺着补全;林苹苹兴致一来聊到“人迹罕至”的路线,他又能把补给、时差、当地向导常见的坑点讲得像亲自踩过。

不夸张,不卖弄,不抢话,也不让话题掉地上。

迟铎在旁边听得咋舌。

先不提裴总突发恶疾,人话竟然可以讲这么顺溜。

关键是他顺溜得不像临场发挥。

不难想象躺在裴总办公桌上的自家爸妈尽调报告内容能有多详细。

迟铎甚至怀疑:老爸老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在里面。

比如老妈年轻时动不动就威胁外公外婆:不让她去墨脱,她就抱着相机死在墨脱。

虽然外公外婆妥协后,她也没死,活得比谁都精神。

至于老爸,年轻时唯爱创业: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最后生死看淡,改行品红酒,享空虚人生。

轮到酒上桌,他就有了精神。

迟了了嘴上依旧端着,偶尔“哼”一声,偶尔挑个小刺,装作自己只是“给面子”;

但杯子却越换越勤,话也越聊越长。

等甜点上来,迟了了端着杯子,视线一转,落到自家女婿身上。

杯子一空,眼神就闲了。

裴与驰今晚穿得无可挑剔,再配上那身量和长相,迟了了刚见面时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又泛了上来。

不是别的。

主要是陪自己亮相各大场合都没露怯的战袍,这次被轻描淡写地压了一头。

他梗着脖子不承认,甚至还故意咳了一声,抬下巴,找回场子:

“你们年轻人就爱弄这些。”

裴与驰放下杯子,态度依旧恭敬:

“应该的。”

迟了了:“……”

好痛苦,连挑刺都挑不动。

散场时,服务生拉开门,走廊灯光一亮,迟铎才发现:自己爸妈居然跟裴与驰聊了一晚上。

迟铎:“……”

看这架势,要是裴与驰今晚顺手来募个资,他家估计能把钱投到余额只剩四位数密码。

车停在门口,裴与驰先下车,绕到另一侧开门。

迟了了下车的时候还装不在意,嘴里“嗯”了一声,像在应付。

林苹苹刚站稳,就有人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双手递过一个不算大的黑色盒子。

抬手打开,她的微醺立刻清醒三分,眼睛亮得像被点了灯:

“古董徕卡?!”

盒子里那台机子不新,韵味十足。金属边角有一点包浆,皮套纹理干干净净,随附卡、编号、拍卖行落款都在。

女文青箴言:迷旧不迷新,越旧越像诗。

林苹苹看了两眼就抱紧,抬眼笑得人畜无害,语气甜得要命:

“宝贝真棒,我儿子真有品味!”

迟铎:“……”

他条件反射把自己手机扣住了。

怕下一秒屏幕亮起,他妈已经把裴与驰拉进家族群,备注:「我的宝贝亲亲女婿」。

外公外婆先吓一跳,七大姑八大姨再补一刀。

而自己,为了毁灭证据,谋杀的人从三人呈指数级增长。

林苹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温温柔柔地提醒:

“不过你爸那边你也别空手哦。”

迟了了:“……”

他被点名点得很准确,喉结动了一下。

随即“哼”了一声,生怕显得自己高兴。

裴与驰没多解释,只侧身示意,深色木箱递到迟了了面前。

迟了了目光落到酒标,停了一瞬。

Domaine de la Romanée-Conti。

Richebourg。

2008。

裴与驰语气平静:

“原木箱出。来源、流转和存储记录都在箱底。您要是想看,我让人把电子版也发您一份。”

迟了了没接话。

裴与驰又道:

“这瓶不急着开。放柜里就行。”

迟了了冷冷开口,台词却还是那一句:

“你们年轻人就爱弄这些。”

裴与驰点头:

“应该的。”

他顿了顿,像顺手把另一件事也安排好:

“定制套装也给您安排了一套。裁缝明早上门为您量尺寸。”

迟了了抬了抬下巴,硬邦邦:

“我有西装。”

“我知道。”裴与驰点头,语气很平,“今晚那套十分衬您。”

迟了了:“……”

裴与驰把话收得很周到:

“定制那套当备用。您觉得没必要,就不做。”

迟了了盯了他两秒,最后丢出三个字:

“……看着办。”

最后,裴与驰礼数做足,送到门口后站定,微微颔首:

“叔叔阿姨,晚安。”

林苹苹已经把徕卡盒子打开一条缝,像怕它跑了,头也不抬地纠正:

“叫什么阿姨,叫妈咪。”

迟铎:“……”

裴与驰从善如流:

“妈咪,晚安。”

然后他转向迟了了:

“叔叔,晚安。”

礼数周全,连多余一个字都没有。

迟了了:“……”

他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又觉得不该松,导致现在心里有点空。

偏偏裴与驰人一走,林苹苹就笑眯眯补刀:

“怎么了?还在回味那句‘叔叔’啊?”

伤肝第一名,还得林苹苹。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如是说。

迟铎刚看完裴与驰的热闹,现世报就到了——轮到他丑媳妇见公婆。

裴与驰到门外的时候,迟铎还在镜子前跟领带僵持。

他这辈子跟领带的交集,基本止步于高中:被学校勒了几年,毕业就彻底断交。亚比潮男更信 choker——勒出风采,勒出艺术。

但今天不行。

头发染回黑色,用的植物染剂。左耳那两颗大钻也摘了,摘完才发现耳朵轻得过分,像把底气卸下来两斤,顺手把嚣张也卸了。

全套黑西装上身,衬衫袖口还别着某牌新出的子弹袖扣。

定制来不及,他只能走捷径:连夜翻 Vanity Fair 的版面,照着抄了一套 Dior 的正装。怕自己用力过猛,还把在国外做男装设计的老同学拉出来远程审稿。

对方看完,恭喜他要去港交所敲钟。

门铃响的时候,他的领带还歪着。

迟铎按住想把领带扯下来的冲动,开门。

裴与驰站在门外,目光落到迟铎身上,停了一会儿。

迟铎已经把“恼羞成怒”四个字在心里按了快捷键。

裴与驰没笑,只很轻地问:

“你把耳钉摘了?”

迟铎面不改色:

“嗯。今天不合适。”

他说完觉得还不够体面,又补一句:

“见你父母,太高调。”

裴与驰看着他,像真在心里认真评估了下,最后给出结论:

“你对‘高调’的理解挺朴素。”

迟铎:“……”

他把门往里一让,回头继续和领带搏斗。

刚扯到一半,后领忽然一紧——人被从背后拽了一下,顺势转了过去。

裴与驰站在他面前,影子把他罩住了。

迟铎一抬眼,视线先撞上对方衬衫领口和领带结,往上才是那双眼睛。再近半步,几乎就是拥抱。

裴与驰没说话,只垂着眼看他。

与从前相似的眼神,却多了点不讲道理的东西:欲念,和独占欲。

迟铎明明站得挺直,还是莫名有种被逼到墙角的错觉。

他喉咙发紧,脸上的热度一点点往上蹿。

本来想提醒一句“今天很重要,不能迟到”,话到了嘴边又被那眼神按回去。

每次都这样。

只要裴与驰这么看他,他就说不出话。

裴与驰抬手,指腹从他领口掠过,停在喉结旁边,轻轻压了一下。

迟铎下意识吞咽,连声音也一起吞了。

然后才是领带。

裴与驰把它捋直,绕过、压平、收紧。动作利落,却慢条斯理,慢到让人没法装没感觉。

领带一点点成形。结打好,裴与驰没有立刻退开。

他低头看了看,又抬眼把迟铎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视线落过领口、落过喉结,最后停在嘴唇上,停得很短,却足够让人心里发麻。

然后他笑了。

不是嘲弄,也不是那种很官方的笑。

很短,像忽然没忍住。

偏偏帅得犯规。

迟铎一时找不到词,只能在心里很不情愿地承认:这人笑起来真的有点帅的过分。

随即又骂自己:这几天是不是翻男装杂志翻傻了,怎么突然男同得这么彻底?

他硬把视线移开,装得很凶:“你笑什么?”

裴与驰:“看得出来你很上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很高兴。”

又补了一句,轻得像随口,却把人钉在原地:

“老婆。”

迟铎:“……”

他张了张嘴,先卡住,最后才找回一点气势:

“你别乱叫。”

话音落下,他才发现自己牙齿不自觉咬住了嘴唇。

到了车流,车速一降,时间就被拉长了。

裴与驰握着方向盘,面上不显任何焦躁,指尖还在方向盘上敲拍子。

迟铎却坐立不安,鞋尖在脚垫上点了两下,又立刻收住,手指还去扯安全带边缘,装作自己只是“随便整理一下”。

裴与驰目光看向旁边,语气淡淡的,像随口问天气:“这么怕见公婆吗?”

迟铎:“……”

他本来想说“谁怕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怕不怕都是事实,他爸妈强势又难搞,对他儿子也这样。

他只抬了抬下巴:“你少得意。”

裴与驰见好就收,视线落回前方。

车窗外的红尾灯一格一格往前挪,像人把时间掰碎了数。

迟铎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裴与驰的一次失联。

读大学时,两人忙起来有时也会回不了家,但都会给对方留个信,哪怕一句“不回来了”。

裴与驰从来不让迟铎找不到他,迟铎也是。

可那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连“已读”都没有。

凌晨三点,迟铎心里开始发凉。他没多想,拿了钥匙就往外走,从附近的 pub 一路找到裴与驰公司楼下。

夜里风很冷,楼下台阶也冷。

裴与驰就坐在自己基金公司门口的台阶上,背靠着罗马柱,像临时借了块地方落脚。

威士忌开着,万宝路也开着。袖口皱着,领口大开,表情很冷。

跟赛道日那次一模一样。

迟铎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台阶冰得要命,他没管。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瓶子,又看了看那盒万宝路,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抽出一根。

他没问“怎么了”,也没问“你还好吗”。

废话问出口,只会更难受。

迟铎把烟叼在唇边,俯身去碰火,直接把烟头轻轻碰到裴与驰右手那根上。

两点火星一贴,亮了一下。

烟雾起来,迟铎才低声说:

“你失联了。”

裴与驰“嗯”了一声,像把回应扔出来就算。

迟铎抬手,碰了下他手腕:

“电话呢?”

裴与驰把手机递出来。屏幕黑着,像死物。

迟铎接过来,拇指一按,屏幕亮起。

通话记录一眼就能看见——最上面那条。

迟铎指尖忽然一紧。

“你爸?”他问。

裴与驰看着前方,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平得像在背别人的台词:

“让我关掉公司。回国。学校随便选。”

他顿了顿,又补,“理解一下。”

“理解一下”四个字落在台阶上,轻得很,却让人胸口发闷。

迟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今天是不是又出新闻稿了?”

裴与驰没否认。

那种默认,比“嗯”更难听。

迟铎想象得出来:报道写起“Bruce Pei”,总要顺手补一句“出身”“家族”“背景”。点到为止,偏偏最毒。

意思都写在空白里:钱是裴家的,路是裴家的。

可他偏偏不靠路。

量化吃市场波动,不吃人情往来。

裴谦之也知道。

可对手更知道:国外做金融的儿子,国内开公司的妻子——够写一整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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