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绪初来龙城县,便撞见巡逻士兵当街欺凌百姓,心中早已对大梁军没了什么好印象。他一把抢回玉佩,将它握在手心,警惕地看着杨崇丘道:“这玉佩是我的。”

“你的?怎么可能。”杨崇丘笑了一声,自信地指了指他的拳头,“这玉可是我亲手教她刻的,那兰花的花蕊处还有一道划痕,是我......”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把自己藏在暗处逗雁雁,将她吓得差点割到手的事儿说出去,好像有损自己如今的形象。

杨崇丘想到此处,装模作样地清咳了几声,正色道:“你不信可以看看。”

见此人信誓旦旦,贺兰绪蹙起眉头,狐疑地张开手心,将玉佩放到阳光下仔细瞧了瞧:确实有一道多余的划痕。

这块暖玉的材质上佳,经年累月之后,在阳光下更显温润清透。如此一来,那幼稚粗糙的雕刻便更为显眼了。

这人叫她“雁雁”,又说什么亲手教她雕玉,估计是很小就与林儿相识了。

贺兰绪抿了抿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重新将玉佩系回腰间,冷漠道:“它现在是我的,与你无关。阁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哎,等等。”见他不耐烦的样子,杨崇丘心中一动,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围着贺兰绪转了两圈,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试探道:“你认识她?”

“我认不认识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认识了。”杨崇丘了然。

说罢,他突然一个弯身扯下玉佩,抓着它迅速退了开,大笑道:“你既承认了与雁雁相识,便是明知此物属于他人而硬霸占之。你若想将它拿回来,就讲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否则我就当你盗取他人财物,替她收回了!”

“你!”贺兰绪被他这倒打一耙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紧握双拳,运起轻功就要去追他。

一旁的燕无涯见状,忙将他拦了下来,指着路边瘫坐的灰发老人道:“抢就让他抢了吧,反正我们已经找到沈维清了,问明往事不需要那块玉。而且,沈老伯的腿被打伤了,还需尽快送往医馆救治。”

“不行!那东西不能给他。”贺兰绪坚定地摇摇头,“你和赤那先护着沈伯伯回家,再给他找个郎中,我随后就来。”

“赤那?”燕无涯怔了怔,眉头皱起,“他也来了?”

贺兰绪点点头,甩开他的手,转身就朝杨崇丘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一直跟着我们,只是不会轻易现身罢了。”

二人一前一后,在人迹罕至的街巷间追逐穿梭。

杨崇丘身为武将,气沉于内,脚步沉重矫捷,一抬一踏都像是使了万钧之力。而贺兰绪以轻功为长,步法轻盈飘逸,虽没有杨崇丘行得急快,但飞檐走壁之间,已是轻松追上了他。

两人在一片荒芜的田地前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间许久未有人居住的小屋,内里蛛网密布,灰尘丛生,大门口还摆了许多废弃的农具。

杨崇丘将玉佩塞进怀里,拎起墙边搁着的长杆铁锹,粗粗作了长枪,对着贺兰绪高声道:“来,咱们打一场,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到了这份上,贺兰绪也不藏着了,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敌意:“你和林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青梅竹马,还曾定下婚约,你说是什么关系?”杨崇丘笑意渐浓,出言挑衅道。

贺兰绪冷笑一声,紧握手中软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那可惜了,她早已和过去一刀两断,也不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你若还讲体面,就把她的东西还给我。”

见他面不改色的样子,杨崇丘眼底闪过些许惊讶之色,眼珠一转,道:“你们定亲了?”

贺兰绪没想到他莫名其妙蹦出这一句,沉默一会后,再次重复道:“这与你无关。”

杨崇丘哈哈一笑,“砰”地将铁锹一竖,抬臂起式道:“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来打一场,打赢了我,这东西就是你的。”

事已至此,贺兰绪也不再与他废话,抽出缠在腰间的朱雀鞭,抖将开来,扬手一招“千斤坠地”就朝他脚下劈去。土块飞溅,翻起一团黄色的雾花,杨崇丘急退数步,却还是被爆起的土石刮擦了面庞。

他抹了抹面颊,低头瞧见指尖细细的血丝,点头道:“力道还不错。”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直冲他脖颈处而来。

杨崇丘往后一仰,顺手反带,一把抓住鞭梢,猛地使力将贺兰绪拉了过来。他身随鞭上,右手铁锹舞得呼呼作响,眨眼间便已削至了贺兰绪面前三寸。

贺兰绪一惊,双手紧抓软鞭往上一提,险险挡住他的轮番劈砍。

二人在荒地打得如火如荼。贺兰绪周身布衣被割裂两处,露出里面的条条血痕。杨崇丘的虎口、双臂处也尽是火红鞭痕,伤口持续发红发烫,时不时竟有烈火灼心之感。

纠缠间,贺兰绪的长袍略松了松,卷轴自腰间掉落在地,被风一吹,露出画上的女孩来。

杨崇丘定睛一瞧,见上面画着的正是谢鸿雁之妹谢佩兰,顿时停了手,三两招锢住贺兰绪的双臂追问道:“你怎么随身带着佩兰的画像?还有上面这玉......”

“你与我打了这么久,咳,”贺兰绪被他的莽撞无礼气笑了,轻喘了一口气,不屑道,“就,就为了这块玉,却连她送给谁了都不知道?”

“不是说亲手教她雕的吗?”

杨崇丘被贺兰绪一呛,抿了抿唇,松开他道:“我与你打架,只是看出你与雁雁相识有情,想试一试你罢了。这玉雕刻完成前,我就已搬离了扬州,确是不知她后来送给了谁。”

听到这话,贺兰绪颇为无语地收起软鞭,道:“你真无聊。”

“嘿嘿。”杨崇丘笑了笑,双手一拱,正色道,“在下名为杨崇丘,现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与谢鸿雁,喔,也就是你口中的‘林儿’乃是故交。”

安西都护府的人?

贺兰绪收画卷的动作一顿,抬头瞥了杨崇丘一眼,心道:“这大汉虽粗鲁无礼,却不像是腹藏坏水之人,又在都护府担任重要官职,想必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若让他知晓谢佩兰之事,说不定对林儿有帮助。”

念及此处,贺兰绪眉头一舒,稍微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后,对着杨崇丘招招手:“你跟我来。”

……

天色将暗未暗,城里的百姓陆续归了家,灯火稀稀拉拉亮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

沈维清的住宅坐落在龙城县的西南角,四周几无邻近的人家,且所在地势与城中诸户不同,须经过一条狭窄曲折的小路才能到达。

贺兰绪二人穿越蜿蜒的街巷,行至大门口,正巧碰到郎中提着药箱走出来。

“等等。”

贺兰绪拦下郎中,递了几颗碎银,从药篓里抓了一把竹心草递给杨崇丘:“朱雀鞭由血衣鸟的皮毛制作而成,内里暗藏火气,可令受鞭者心焦魂烧,如堕南明离火之中。竹心草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回去后另寻良医吧。”

杨崇丘接过草药,随意抖了抖灰尘后,直接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点头道:“多谢。”

二人进门时,燕无涯正扶着沈维清往里屋走去,见杨崇丘一同前来,他动作一顿,迟疑着问道:“你们......”

“燕兄,他是林儿少时的朋友,也是关心此案而来的。”贺兰绪简单介绍了几句后,拉着杨崇丘一起坐了下来。

沈维清慢慢转过身,拿拐杖指了指中央窄小的木桌,道:“烦请你......”

燕无涯会意,还未等他说完,便扶他到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只摆了一摞陈旧的陶碗和一把生锈的铜壶。沈维清小心地取下四只碗,对着碗底轻轻吹了口气,又举起袖子擦了擦。

贺兰绪见状,反复斟酌后,开口道:“沈老伯,我们今日来此只为问事,待上片刻就走,你不用......”

“这不能行。”沈维清摇摇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老朽这儿虽比不得那些讲究的人家,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他努力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井边打了桶水,弯身捞出里面沉底的沙石,又取了铜壶煮上热茶,才回到桌前好好坐下。

贺兰绪三人看着他打水烧茶,数次想上前帮忙,却都一一被他拦下了。

这是一个守着仁义和尊严过日子的老人,倔强又固执。

等一切完成后,贺兰绪将画像铺开,指着上面的女孩问道:“沈老伯,你还记得她吗?”

沈维清粗粗看了一眼,确定是前几日见过的那一副后,从广袖里拿出一片破旧的衣料,说道:“前几日来问的那个少年,也是你的朋友吧。他来之后,我就知道案子有眉目了,提前将这东西备着呢。”

他饮了一口热茶,忧伤地看着画上精美的云纹锦服,娓娓道:“数年前,我从京中来此,任龙城县县令一职。当时县里陆续有百姓失踪,大多都是女子,年龄在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你们知道,龙城县的人口本就不多。这数起案子一出,当地人家稍存了些积蓄,又有女儿在膝下的,纷纷都搬走了。”

“我作为此地县令,自是心急如焚,却实在找不到线索。有一日,我出门时,恰巧看到巡逻士兵自城外归来,手里拿着一大片月白色的妆花缎。那妆花缎乃是扬州特产,其上的纹理走线又格外精致,断不是这儿的人能随意拥有的。”

听到这里,贺兰绪先是怔了怔,随后思路一清,惊讶道:“他找到了谢......她的尸体!”

“没错。”沈维清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我在城外找到尸体时,发现她死了起码一年之久,一半的身体都化成了白骨。”

许是沙漠不断迁徙的原因,谢佩兰死在龟兹不远处,最后尸体却出现在了龙城县外。

想起她垂死大漠时的场景,贺兰绪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后来呢?”

沈维清顿了顿,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三人一番,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这事儿与朝廷牵扯甚深,你们......你们三位当中,可有走仕途之人?”

“没有。”还未等其余二人反应,杨崇丘眉头一皱,率先开口道:“我们三人均是江湖游侠,不归朝廷管,老人家尽管说便是。”

听到此处,贺兰绪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暗暗叹了口气,附声道:“沈老伯,你说吧。”

见三人从容不迫的样子,沈维清放下心来,继续道:“发现尸体后,我便联想到了当地接连不断的失踪案。这女孩身份不一般,却孤身一人出现在此,肯定是被拐卖来的。于是,我便写了相关的文书,附了半块衣料,一起上报到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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