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威廉回忆录01】
1
威廉还不叫威廉的时候，被叫做10号。
当然，这都不是他原本的名字，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只是不想再被叫做10号，才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烂大街的名字。
8岁时，威廉和社区里的其他小朋友玩儿捉迷藏。
正当他蹲在梧桐树荫下，屏息听着当“鬼”的小伙伴走远时，不小心瞥见马路对面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跌跌撞撞走在车流中。
他想起父母平日里对他的教导，要做一个善良、有礼貌的孩子，在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时，要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威廉立即冲出去，搀扶老奶奶过马路。
奶奶和善地笑着，一边夸奖他是个好孩子，一边指着马路对面的拐角处，让威廉把她送到那儿。
记忆的最后，是原本慈祥和善的奶奶脸上露出的诡异微笑。
在监控盲区的阴影中，他被一块浸泡了药水的抹布捂住口鼻。
哪怕他挣扎着用力踢翻了老奶奶的拐杖，制造动静，却始终没有人往这个角落里看一眼。
光明的世界在他眼中渐渐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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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等他醒来时，鼻腔里满是铁锈味和汗酸气。
昏暗的集装箱里挤满了哭嚎的孩子，铁皮墙壁被太阳烤得发烫。
无人理会他们的哭嚎。
直到他饿得两眼发黑，铁皮集装箱才像早晨母亲撬开的沙丁鱼罐头那样，漏出一条细线，空气缓缓爬了进来。
随之响起的，是拿着武器的人像赶苍蝇一样，把孩子赶下集装箱。
耳边不断响起他听不懂的语言，对着他们辱骂。
威廉被粗暴地推进一间四人囚室。
铁门锁上的瞬间，他回头看见外面翻滚的黄沙吞没了最后一丝夕阳，囚室里霉味刺鼻的稻草堆上，躺着三个眼神惊恐的孩子。
外面是漫天的黄沙，看不到出路；
身后是不见天日的囚牢，没有明天。
威廉只好把自己团成一团，瑟缩在墙角，反复在心里重复：
【别害怕】
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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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四人囚室里，威廉首先认识了9号。
9号有着漂亮的金发，发尾带着一点橘红色，是夕阳的颜色。
她总在墙角用麦秆画妈妈的模样，手里紧紧攥着半个破碎的玩偶，是一个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小哆啦。
威廉不太喜欢9号的发色，那总会让他想起被带来那天的夕阳。
绚丽、但又格外残忍。
·
10号是威廉，11号是个看不清面容的病秧子。
从他来的那天就不断听见11号的咳嗽声，11号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第三天清晨，守卫踢开铁门时，11号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12号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儿，一头被利器随意削掉的头发，让威廉一开始把她误认为了男孩儿。
在11号被抬出去的那天傍晚，铁门再次打开，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孩儿被推了进来。
守卫操.着一口古怪的语调别扭地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11号！”
威廉一下子就被那双沉静的蓝眼睛吸引，他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这个新来的“11号”。
这个看起来比还小的男孩像块冰雕。
十一不哭闹，不抢食，连被守卫推搡时，也只是默默整理好歪斜的衣领。
当两人被迫挤在同一张发霉的草垫时，威廉鬼使神差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明明十一的胳膊看起来并不粗壮，人也有些瘦弱，可当他靠近十一时，却莫名感到安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一周的时间，他们每天只能得到半碗掺着沙子的稀粥。
噢，对于十一来说，只是过了四天左右。
那天正午，武装人员踹开牢门，在催命般的哨声中，孩子们像迷途的羔羊一般，被赶进滚烫的沙漠。
漫天沙尘裹着砂砾拍打在脸上，威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见百米外的高台上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爷爷。
老人手里举起扩音器，发出难听的电流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孩子们，游戏开始了。”
老爷爷的声音让威廉泛起生理性恐惧，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再也不敢直视这些看起来慈祥的老人。
“沙漠里藏着五十个箱子，有的装着面包，有的装着枪。
记住，箱子不属于任何人，你可以抢，可以偷，也可以……”
老爷爷停顿片刻，语气变得狠厉：
“用里面的武器，让阻拦你的人永远闭嘴，杀一个人得十点积分，攒够一百就能去B区，
那里有干净的床，还有永远都吃不完的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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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开始，威廉并不明白杀人是什么意思。
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面前那个抢走他食物的孩子瞪大双眼缓缓倒下，逐渐失去了呼吸。
他这才明白，杀人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前一秒还有着呼吸和心跳的人，下一秒就永远失去了生命……
威廉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站在他面前的1号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居高临下地踹了踹尸体，轻蔑地看着浑身颤抖的他，捡起地上的箱子就离开了。
1号是一个凶残的恐怖分子，他仗着自己“年龄大”，十三四岁的年纪在一众七八岁的小豆丁中，身高和力气都相当突出。
1号很快理解了游戏的规则，并肆无忌惮地开始杀人积攒点数。
威廉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在囚室门口撞见了向外走的十一，他一头扎进对方怀里，瑟瑟发抖。
十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
从裤腰里抽出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塞进他掌心：“握紧它，别让别人轻易夺走你的生命，等我回来。”
那天傍晚，当威廉蜷缩在草堆里饿得发昏时，十一终于回来了。
十一的裤腿沾着沙粒，衣角有些凌乱，但金发却依旧整齐，身后拖着个沉甸甸的铁皮箱。
打开箱子的瞬间，威廉看见，里面不仅有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有一把崭新的手枪。
感受到威廉震惊到有些恐惧的目光，十一头也没抬，擦拭着额角的擦伤：“他们想抢箱子，我用石头把他们敲晕了。”
十一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晚去公园散了个步，似乎根本没把这场以命相搏的游戏放在心上。
威廉这才发现，11号的指节泛着青肿，却始终没有沾到半点血迹。
后来的日子里，他常常躲在暗处看十一行动。
十一就像一只警惕灵敏的狐狸，总能在对手扑来时闪身避开，用石块打落对方的武器；
或是踩着沙堆跃起，用麻绳捆住对方的手腕，限制对方的行动。
从那天起，每当威廉握紧十一送给他的匕首，眼前就会浮现对方制服敌人时冷静的侧影。
他不再是那个总被吓哭的10号，而是暗暗在心底发誓，要成为像十一那样的人：
不用流血，也能保护彼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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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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