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轿帘,帘动影摇。

陆观阙见人软卧轿中。

他全然不顾外人杂言与愕然,径直将人打横抱起,疾步趋至喜堂。一路行来,怀中人紧贴着他,贪恋般向上,隔着盖头,在他颈间细细喘息。

陆观阙轻按她的后颈,极力忍耐,稳步至厅,将她轻轻放下,扶她立定身前。

他看着落地的孟悬黎,宛如失了线木偶,被喜娘搀扶着,颤巍巍行礼叩拜。

陆观阙心擂如鼓,滚烫如沸水,烧掉了一层隐秘又刺痛的念想。

一叶障目也好,自欺欺人也罢。

索性,她现下是他的了。

礼成,陆观阙将她抱至洞房。

掀开盖头那一刻。

陆观阙定在原地。

孟悬黎今日极美,双眸含水笼雾,眼尾晕着云影,似血,又似雪。

她的青丝散落在他掌心,嘴唇也在喃喃什么。陆观阙热气上涌,小心附耳倾听,刚伏低,就被孟悬黎的吻了一下脸颊。

陆观阙心神大乱,鼻尖相对,看着她,似乎过了一万年。

孟悬黎手如柔荑,身子软在陆观阙怀中,像一撇白月影儿,从上而下,浸湿了他全身。

陆观阙顺势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听见她嗫嚅道:“热……”

陆观阙闻声,将她桎梏在身下,手浮在她的腰间,呼吸沉闷,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药一会儿就来,阿黎再忍忍。”

该死。

她周围都是自己人,怎会出事?

正想着,孟悬黎忽而伸手,攀上他脖颈。陆观阙凤眸微眯,瞬时,小心翼翼将她的钗环卸掉,掷落在地。

“好热……”

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层层叠叠,撩得陆观阙心绪纷杂。

他喉头滚动,剥开她外袍,抬手握住她细白手腕,定定逼视:“我是谁?”

孟悬黎紧闭双眸,难受地摇头……

陆观阙见此,眼眸深冷,语气却柔:“阿黎是因看不见,才不认识我的,对不对?”

是的。

定是如此。

陆观阙垂眸,见她粉面含春,脖颈瓷白,竟无端生出啖之而后快之邪念来。

她不认识他。

她没认出来他。

这些举动如同沸水,在他脑海翻腾不休。

陆观阙顾不得她口中嘤咛之语,似发病般狂乱吻她,恣意狎昵,全了他的贪痴心肠。

她既遂了他娶她的欲望,就该遂了他要她的欲望。

奈何不过片刻,孟悬黎就似香魂散了力,彻底昏睡过去。

夜风吹来,红帐浮动,陆观阙忽而察觉到她面颊上的湿润。

是她落泪?

亦或是自己?

陆观阙不想深究。

片刻沉寂,他放开了她。

他怎能对她做这样的事?

他怎会变得跟洪水猛兽一般?

陆观阙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喜欢的。

她不喜欢这般模样的他。

她喜欢的,是温存的他,病弱的他,将死的他。

他必须继续扮作她心仪的模样,引她倾心。

不。

是必须爱上他,哪怕只把他当个影子。

也要。

待沉璧端药进来,陆观阙才回神。少顷,他给她喂了药,掖好被褥,见她睡容安谧,才拂袖起身。

待步至廊下,陆观阙就瞧见了霍源。

“世……世子爷……”

霍源素性冷漠,唯利是图。今日奉命而归,却吞吐起来。

“怎么?没抓到人?”

陆观阙神色漠然,唇齿间品咂着方才滋味。

“夜色浓重,那人不仅遁走极快,还打伤了几个兄弟。”霍源悚然跪下,额角泛出冷汗,“身手像常年游荡江湖之人,招数也异常狠毒。”

“很好。”陆观阙微怔,怀疑道,“往何处去了?”

“凉州方向。”

陆观阙掀开轿帘时,便知孟悬黎中了药,一经查,便查到孟岫玉。几番盘问,却知孟岫玉身怀六甲,根本没机会下手。

本想着把那些丫鬟都拉来一个个审问,总能寻出下药之人。谁承想,还没开始审,一丫鬟挺身自审,话刚说完,便撞柱自尽。这丫鬟身世干干净净,如同先前那事一般,线索又断了。

看样子,当是一人所为。

“跟着他,去凉州。”

陆观阙面色幽深,笑了笑:“跟到他死,再来见我。”

“去吧。”

霍源僵伏于地,直到脚步声渐渐隐去,他才敢抬头。

望着远去的身影,他胆颤不已。

*

次日晨光熹微,帐幔犹如虾子红,随风而动。孟悬黎翻身,意识到天已大亮。她抬手揉眼,隐隐约约听到了陆观阙的声音。

“醒了?”

“你怎么在这?”孟悬黎似乎忘了成婚的事实。

陆观阙笑道:“我不在这里,那我在哪里?”

孟悬黎探手摩挲软枕,说道:“……辛苦世子爷了。”

昨日,她在轿中强忍疼痛,在喜堂逼自己清醒,直到躺在床上,她才彻底没了意识。孟悬黎叹息,若非世子爷一眼看出她的状态,只怕就要被人议论了。

“给你下药的人,并不是孟岫玉的丫鬟。”

孟悬黎咬唇,昨日种种怪异,她初时便疑心是孟岫玉所为,此刻细细想来,恐怕是误会了孟岫玉。

孟岫玉是最不希望此婚事生变之人,绝不会在大婚当日给她下药,甚至还是那种药。这对她而言,没有一丝好处。

不是她,那究竟会是谁?

念想一闪而过,孟悬黎小心直起身子,在陆观阙帮扶下倚靠在引枕上。她缓了缓,轻声道:“我猜,指使那个丫鬟之人,是从前掳我之人。”

陆观阙双眸如潭水,拂袖起身,坐在孟悬黎床边:“不错。”

“掳走我,又给我下药,他这般行事,意欲何为?”孟悬黎实在想不通,“况且,我从前久居许州,年初才回来,也没有什么仇家,那人盯上我……”

“又能有什么好处?”

陆观阙眼神微动,低咳一声:“此事无须你劳心,我已遣人往凉州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水落石出。”

“世子爷,你说,那人是不是神智昏聩?好好的人,怎么就想着毁人双目?甚至还想毁人清誉?着实可恶。”

她的话如珠落玉盘,颗颗作响,声声清脆。

“他盯上你,不是因为你……”陆观阙叹息,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愧疚道,“是因为我。”

孟悬黎听他郑重,心念微转,宽慰道:“不是你,是我。我……从前在许州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准就是他们干的。”

她曾听人说,世子爷的母亲为人所害,国公爷因此远赴长安,世子爷亦沉疴缠身。

孟悬黎不知其中委曲,却隐隐觉得,世子爷是死里逃生,才有了这条命。

为着他能多活些时日,她不能让他有负罪之念。

陆观阙牵起浅笑,未再言语。他指腹揉按着她的掌心,力道像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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