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棹被抬到休息区的时候已经浑身发抖,勉强听到温晟贤隔着防护口罩的朦胧声音:“你上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跟着林善善一起过来的剧组医生让温晟贤离远一些,拿了舒缓剂准备往他腺体里打,被他挣扎着躲开:“不行......会提前。”

医生听后皱眉问:“你之前有过用了舒缓剂后易感期提前的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九月。”他觉得自己的后颈烫的可怕,偏偏那里对气温变化最为敏感,冷风一吹,跟有千百根针齐往里扎一样。

医生靠近检查了腺体表面的情况,安慰他说:“没事,腺体反应不强烈,信息素也没有失控外溢的预兆,原本就在一个月及以上的易感期不会有提前风险,你现在需要的是让身体冷静下来,否则感知过载容易造成器官损伤。”

针管里的透明液体被平缓推进他的后颈,很快身体的颤抖就停止了。等他状态稳定下来以后,温晟贤才摘下防护口罩靠近,关切地问:“拍戏把自己逼成这样,你也是没谁了,有必要这么拼吗?”

“我没考虑到这些,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温晟贤语重心长道:“席棹,你不能一直这么依赖感觉,想演好一个角色找到感觉固然重要,但不是只能靠沉浸体验,我见过的奉行体验至上的演员......都不怎么健康。”说着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谢谢温哥,我知道了。”

温晟贤离开后,林善善忧心忡忡地靠近在他身边坐下,“席哥,你别逼自己这么狠,虞陵那种程度的我看着都揪心,更何况是杨小刀这样的。”

杨小刀这样的?杨小刀怎样了?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是啊,这剧组里哪个人不知道杨小刀可怜,像小马杨悠她们这些早就看过剧本的人,更是第一次见面就直言为杨小刀哭过好多次。

可他最无奈的是自己只能靠不断叠加“悲”“惨”这样的情绪去塑造这个角色,这样单薄的演法总是缺了很多东西,他想抓住那些东西,却陷入了更悲更惨的情绪怪圈,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温哥说的其实没错。”他低喃着。

林善善没听清:“什么?”正要凑近就见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道:“帮我联系乔颖姐,我需要专业的表演老师。”

《大雾》的进度一点点地往前推,自从上次强行吊起情绪吓了众人一跳以后,席棹开始有意地控制自己演戏时的代入感,崔导将他的改变看在眼里,虽然照样NG不到位的镜头,但终归还是给了尝试的机会。

到六月中陆续有配角演员杀青离组,席棹剩下的戏份也不多了。崔琳告诉他他的最后几场戏都安排在同一天,在那之前可以多和其他演员交流一□□会。

这天天气异常的热,他把怀里抱着的花递给终于下戏的小马:“恭喜杀青。”小马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还小心地侧了点头,没把脸上化妆出来的血污蹭到他身上。

接过花后小马笑笑说:“我下个工作还早,跟经纪人申请了多待两天,你需要帮忙对戏什么的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谢了。”他知道对方也许是担心两天后自己的杀青戏没法顺利完成才会有此举动,心中很是感动,“你可一定要来片场监督。”

“那当然。”小马试图宽慰他,“你压力也别太大,虽然到时候肯定不容易,但有崔导把着关呢,放轻松些。”

不容易的杀青戏在一个阴天开始,上午结束了杨小刀和博士对峙的戏份后,席棹筋疲力尽地嘱咐林善善不要叫醒自己,然后钻进休息室倒头就睡了。

等他醒来正要去化妆间补妆时,却发现片场一个人都没有,整片昏暗的环境中只有边缘一点地灯的黄光,他的脚步停下,四周寂静席卷过全身。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瞬间心慌起来。已经是开工时间了,大家都去哪儿了?下午的戏临时有变动吗?怎么没有人通知自己,群里也没有消息。

他后背一凉,直直地往里走,推开门看到的不是往常的道具室,而是一间实验室,和大雾里面被毁掉后新建的研究所地下一模一样的,实验室。

梦?

他伸手贴上银白机舱,刺骨的冰冷从手心钻进身体里。

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正对面的屏幕突然亮起,上面缓慢地浮现一行字——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一切吧。”他低声念了出来,恍惚之间想起这好像是谁的台词。

检测到语音输入后,屏幕上的字碎成一连串代码,渐渐消失,随之出现的是一段视频。

眼底火光映照起来的瞬间,他猛地后退几步却撞上了门框,焦土的气味涌进鼻腔,他捂着口鼻想打开门,很快惊恐地发现门已经被锁死。

屏幕上的火转眼大起来向四周蔓延,他的视线随着那些火舌移向两边,看到左右和头顶的墙壁甚至脚下的地砖上都出现了橙红火焰,它们一起向自己咆哮而来。

“啊——”

门被打开的时候,席棹不知道自己在机舱里躺了多久,手机被甩飞在角落,屏幕角满是裂痕。

所有墙壁上的显示屏早已暗下去,整个室内恢复成了原来洁白冰冷的模样。

“没事了,席棹,没事了。”被一双略微颤抖的手扶坐起来后,他机械地转头,看清来人的脸时动了下嘴唇:“你,来了。”

宋采舟不停地释放安抚信息素,慌乱地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和汗,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轻声道:“我来了,我在这。”

“采舟,我做到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席棹被送去了治疗室,宋采舟在温晟贤的带领下来到真正的摄影组所在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清场,只有导演崔琳坐在原地等待。

“崔导,既然你差人请我来,想必清楚我和席棹的关系。”他一步步走近,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指尖无声地点在桌面上说:“他有任何意外,我都会让你这部心血之作无法面世。”

“宋先生,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允许你的爱人用这样的方式演戏,是我这个导演的失职。”崔琳满脸疲惫地站起身,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然后她把一份纸质协议递给宋采舟:“当时他提出这样的方式,我有拒绝过,也尝试着开导过,但他宁愿签下免责声明也要坚持,虽然从结果看来他是对的,但还是对不起。”

宋采舟眼睫一颤,只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说道:“我会等他恢复清醒后和他好好聊聊,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追责。”

崔琳点头:“应该的,今天他的所有镜头都会被原样留存,他的努力和天赋会被看到的。”

没想到宋采舟听后嗤笑了声,略带嘲弄的问:“你觉得这是他的天赋?”

席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一睁眼就看到守在一旁的宋采舟,他挣扎着起身握住一脸倦意的人的手,说了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宋采舟责怪的话转了几圈都说不出口,最后叹口气反握住他:“这样很危险,我跟你说过的,腺体出意外可能会危及性命,我不管你以前的拍戏方式是怎样的,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

“好。”他抬起宋采舟的手,在那冰凉的指尖轻吻了下,“我已经让乔颖姐去找专业的表演老师了,回去以后就上课,但这次是我坚持自己的主意,我真的很想把这个角色好好诠释出来,你别怪导演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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