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束头鞭放过,打头的花车驶来。

刘善渊身着崭新的棉袍,颜色浓郁热烈,将原本白皙的面庞衬得颇有红润气色。

“吉祥如意,福寿安康。”他一边拜着早年,一边洒出红封。

仅仅一个铜板,专给那些虎头虎脑的男娃娃和小闺女。

男子衣摆绣云纹,腰系绸带,脚蹬黑靴,纵使头顶夹杂白发,整个人亦精神抖擞。

完全看不出任何官僚架子。

“天哪,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俺绝对没看错,就是飞刀杀了达奴人的那个知府大人。”

不同于前任马知府爱躲清闲,勤于政务的刘善渊在中心府城颇有辨识度。

刚上任就组织民兵自卫队,痛击侵略军,而后整修府衙,开庭堂审。

赞一句深得民心不为过。

“快接来,给大人磕头拜年。”妇女推搡着认生的小儿,笑得眼角开了花。

知府亲手送的红封,能吹嘘一整年。

绕城的花车各个张灯结彩,气氛热烈。

“铮铮”是铜锣发出的响亮撞击声,金光闪闪的巨龙在簇拥下蜿蜒而出。

巨龙时而盘旋,时而俯冲,舞龙表演将喜庆氛围烘托至顶点。

此时的中心府衙,也在为晚宴做准备。

“桂小娘子,你怎的就不肯跟老爷一起游城呢?”管家憋不住问道。

桂枝儿今日所着,是刘善渊特意为她定制的新衣。

绯红的棉袍与石榴裙极为惹眼。

那裙不仅晕染颜色好看,表面还打满细折,穿裙人行动起来,形成水波样貌的曲纹。

正是杭京眼下最流行的款式。

若与刘善渊并立,似牡丹灼灼,贵气逼人。

桂枝儿正专心于汆烫瘦肉。

“咕嘟咕嘟。”沸水滚出的气泡剧烈翻腾,蒸汽汹涌而出,在空气中扭曲,模糊了她的面目。

“民女就不瞎凑热闹了。”桂枝儿手微抖,酱汁、盐、霜糖依次被抛入高汤。

怎么能叫瞎凑热闹呢!

管家痛心疾首,暗探有报,凌河县那帮兵痞竟敢偷偷称呼桂小娘子为小将军夫人。

真应该让他们看看,小娘子与老爷才更为相配。

桂枝儿贝齿微露,笑起来有几分羞涩。

她示意帮厨将灶台改为小火,麻利地剁碎白菜、香菇和葱段。

“您是喜欢叉烧排骨、酥炸排骨,还是辣味芝麻骨?”她转移话题道。

排骨哪有老爷重要。

管家刚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了一盘喷香扑鼻的菜。

但见那排骨色泽红亮,浓稠的酱汁裹着酥脆外皮,仿佛咬一口便会有“咔嚓”声。

“奴才觉得都挺好!”管家咽了口唾沫。

冬天日头短,半个时辰前,天际还残存着柔和的橙红色光芒,现下已经变得暗沉。

“把灯笼都点亮挂好,仔细烛火。”

“提前来的财主老爷们,都邀进里屋,待知府大人落座就点上火锅。”

“外院老幼那桌,凡是饺子里吃到去核红枣的,都发红封。”管家不停歇地发号施令,“先给轮班来的守城军士们传菜!”

一条清蒸鱼,当中一摆。

鲜嫩的鱼肉上,撒了葱丝、姜丝和红椒丝,淋过滚烫的热油,“滋滋”作响。

“岁末吃鱼,吉庆有余!”传菜人扯足了嗓子。

“好!”血气方盛的守城兵们相当捧场,恨不得甩开膀子吃。

前院摆满了糖画、剪纸、面人、彩绘等零零碎碎,猜中灯谜的锣声接连响起。

“在府衙过大年”遂正始,欢笑之声不绝。

“管家,焖猪蹄还缺一瓶陈年花雕酒。”桂枝儿提着锅铲跑出来。

为保证流水席菜肴不断,她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

“这……我想想。”管家有些为难。

刚到北境不久,库房品类难免不全。老爷平日里好喝茶,囤的也多是好茶,酒还当真少见。

再说,赶上大年三十,酒铺肯定关门歇业了。

“邀月楼还热闹着呢。”桂枝儿指出一条明路,“要不麻烦您走一趟?”

她嘴唇微抿,牙齿轻咬下唇,略显扭捏为难地说道:“酒是好酒,可老鸨只卖贵客。”

管家一瞬间心领神会。

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总爱搞些噱头。

不过是筛选三六九等人,把掏不出银子的平民拒之门外。

中心府衙要买酒,便没有不卖的道理。

“多谢您。”得到肯定回复的桂枝儿,脸上绽放出春花般绚烂的笑容。

她极其自然地拔下头上一支金簪,簪首是栩栩如生的凤凰,正展翅欲飞。

凤凰双目镶嵌湛蓝宝石,明显价值不菲。

“再劳烦您,顺便请一下花魁柳千金。”桂枝儿狡黠一笑,“让她来唱一首新岁祝词。”

好宴需得美人配。

簪子即为信物,桂记卤味店来年的堂食名额优先给花魁预备着。

唱首小曲儿助兴,自是小事。

安排妥当后,桂枝儿又赶忙返回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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